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半个月的期限,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终是落了下来。
离别的清晨。
天色灰蒙蒙的,如同笼罩在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小秦村村口,歪脖子老槐树下,气氛凝重。
十几名适龄的青年男子聚在那里,大多面带愁容,与家人做着最后的告别,哭泣声、叮嘱声此起彼伏。
秦川站在一旁。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虽依旧是普通村民的打扮。
他身前,夏冰清和夏玉洁一左一右地站着,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半个月的滋养,姐妹俩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夏冰清眉宇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初为人妇的妩媚风韵;
夏玉洁也褪去了一些怯懦,身形似乎也丰润了些,此刻却都哭得梨花带雨,眼圈通红。
“夫君……此去边关,刀剑无眼,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啊!”
夏冰清强忍着哽咽。
一边为秦川整理本就不乱的衣襟,一边絮絮地叮嘱着,声音颤抖:“我和妹妹在家,一定会好好的,等你回来。”
秦川重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我会小心的。你们在家,关好门户,我留下的银钱和粮食,省着点用,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
他又看向哭得肩膀耸动、说不出话来的夏玉洁,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动作温柔。
“玉洁,在家要听姐姐的话,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夏玉洁用力地点着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猛地扑进秦川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哭腔。
“夫君……你一定要回来!”
“一定要平安回来!”
“玉洁……”
“玉洁和姐姐会一直等你!”
这半个月,是她人生中最安稳、最幸福的时光。
秦川的疼爱和呵护,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归属。
此刻分离在即,想到前路的凶险,她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秦川感受着怀中少女的依赖和不舍,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他用力回抱了她一下,然后轻轻推开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姐妹二人:“等我回来!”
“我秦川,一定会活着回来!”
这时,负责领队的里正开始高声点名,催促众人集合。
“秦川!”
名字被点到。
秦川深吸一口气,最后深深看了姐妹俩一眼,仿佛要将她们的容颜刻在心里。
他毅然转身,大步走向集合的队伍,没有再回头。
他怕一回头,看到她们泪眼婆娑的样子,自己会忍不住动摇。
夏冰清和夏玉洁互相搀扶着,泪眼模糊地看着秦川挺拔的背影汇入那群即将奔赴未知命运的男丁之中。
随着队伍缓缓移动,渐行渐远。
最终消失在黄土路的尽头。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
掠过空荡荡的村口,更添几分萧瑟。
姐妹俩久久伫立,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身影。
夏玉洁终于忍不住,伏在姐姐肩头,放声痛哭起来。
夏冰清紧紧抱着妹妹,望着远方。
眼神虽然悲伤,却也比妹妹多了一丝坚韧。
她轻轻拍着妹妹的背,低声道:“别哭了,妹妹。我们要相信夫君,他……他和别人不一样。我们好好活着,等他回家。”
家,那个曾经破败冰冷的茅屋。
因为有了共同的牵挂和期盼,此刻成为她们唯一且必须坚守的堡垒。
而远行的秦川,摸了摸怀中那个小小的布包,眼神锐利地望向北方。
乱世、边关、战场……
这些不再是令人恐惧的词汇。
而是他必须征服,也必须归来的理由。
因为家里,有等他的人。
秦川等人离去的尘土尚未完全落定,小秦村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一些阴暗的心思却开始蠢蠢欲动。
这半个月来,夏冰清和夏玉洁深居简出。
除了必要的炊事和打理那小小院落,几乎从不在外走动。
加上秦川家位置偏僻,村里人大多只记得半月前那两个被秦川捡回来的、瘦弱不堪的“累赘”。
然而,今日村口一别。
姐妹俩梨花带雨、依依不舍的模样,却落入了不少村民眼中。
半个月的将养和滋润,使得姐妹二人如同久旱逢甘霖的花朵,彻底绽放开来。
夏冰清肌肤细腻红润,眉宇间自带一股动人的少妇风韵;
夏玉洁也显出少女的玲珑曲线,眉眼精致,虽仍带稚气,却已是个难得的小美人胚子。
这惊人的变化,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在一些心思不正的人心里泛起了涟漪。
尤其是村里那几个游手好闲、欺软怕硬的二流子。
看得眼睛都直了,邪念顿生。
秦川一去战场,生死未卜。
留下这么两个无依无靠的娇弱女子。
在他们看来,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这不,天色还未完全黑透。
暮色刚刚开始笼罩村落。
两个身影便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村西头秦川家那低矮的篱笆院外。
正是村里有名的无赖,秦癞子和秦狗蛋。
两人借着几分酒意,胆气更壮。
“砰!”
秦癞子一脚踹开了那本就不甚牢固的篱笆门。
屋内,刚刚勉强止住悲伤的姐妹俩被这动静吓得浑身一颤。
“谁?!”
夏冰清强自镇定,将吓得脸色发白的夏玉洁护在身后。
“嘿嘿,小娘子,是我们!”
秦狗蛋淫笑着,和秦癞子闯了进来。
浑浊的眼睛在姐妹俩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
“你们想干什么?出去!这是我夫君家!”
夏冰清色厉内荏地呵斥,声音颤抖。
“夫君?秦川那小子回不回得来还两说呢!”
秦癞子嗤笑:“不如从了我们,保你们不受欺负!”
说着,两人便涎着脸逼近。
“滚开!”
夏玉洁吓得尖叫。
夏冰清猛地抓起桌上一把钝旧的小刀,双手紧握,对准两人,眼神决绝:“再过来我就拼了!”
然而,她的威胁反而激起了两个无赖的凶性。
秦癞子狞笑着,伸手就抓向夏冰清的手腕。
眼看那肮脏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夏冰清绝望地闭眼,手中小刀胡乱向前挥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低沉、充满威胁的咆哮从角落的阴影里炸响!
一道黄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蹿出,精准无比地一口咬在了秦癞子伸出的手腕上!
“嗷——!!!”
秦癞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猛地缩回手,只见手腕上几个血洞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他痛得涕泪横流,另一只手捂着伤口,惊恐地看向袭击者。
那是一条半大的小黄狗,体型不算特别雄壮。
但此刻它微微伏低身体,龇着牙,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胆寒的低吼。
它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温顺,而是充满了野性的凶光,死死地盯着两个不速之客,仿佛下一刻就要再次扑上来撕咬!
这正是秦川前几天“偶然”带回来的那条小黄狗。
当时秦川只说看它可怜,捡回来看家护院。
姐妹俩也只当是多个活物,平日里喂些剩饭,没想到……
秦狗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傻了,酒醒了大半,看着小黄狗那凶狠的模样和秦癞子的惨状,腿肚子直打转。
“狗……狗东西!敢咬我!”
秦癞子又痛又怒,还想逞强,抬脚想去踢小黄狗。
小黄狗动作更快,身形一扭,灵活地躲开。
随即再次扑上,一口咬向秦癞子的小腿!
“啊!”
又是一声惨叫。
秦狗蛋见状,魂飞魄散。
哪里还敢停留,也顾不得同伴,连滚带爬地就往门外跑。
秦癞子也被咬破了胆,忍着剧痛,拖着流血的手脚,狼狈不堪地跟着逃了出去,连狠话都忘了撂下。
小黄狗追到门口,对着两人逃窜的方向又警告性地狂吠了几声。
这才摇着尾巴,回到惊魂未定的姐妹俩身边。
用脑袋蹭了蹭夏冰清的腿,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温顺的呜咽,仿佛在安慰她们。
夏冰清和夏玉洁直到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
两人腿一软,互相搀扶着才没瘫倒在地。
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回想刚才的惊险,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
夏玉洁蹲下身,紧紧抱住小黄狗的脖子。
眼泪止不住地流:“谢谢你……谢谢你小狗……”
夏冰清也心有余悸地抚摸着狗头,美眸中充满了感激和庆幸。
秦川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这条狗通人性,你们好好待它,有它在,我也能放心些。”
当时只以为是寻常嘱咐。
如今想来,夫君竟是早有安排!
这条看似普通的小黄狗,竟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们!
它那迅猛的身手和通人性的表现,绝非凡犬!
姐妹俩看着彼此苍白却庆幸的脸,又看看身边忠诚护主的小黄狗,心中对远在战场的秦川,除了思念,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依赖和信任。
夫君留下的,不仅仅是粮食银钱,更是一个无声的守护者。
夜色渐深,小院重归宁静。
但姐妹俩知道,往后的日子必须更加谨慎。
而这条小黄狗,则安静地伏在门口,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黑暗。
履行着主人交付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