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是谁……”
王翠花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那股刚刚升起的发财梦,在这一刻,碎成了粉末。
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几十个穿着迷彩服、全副武装的当兵的,端着黑洞洞的枪,把她家这个小破院子围得像个铁桶。
头顶上,那些粗大的枪管在探照灯下泛着让人心寒的冷光。
王翠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裤裆里一阵温热,竟然又吓尿了。
这已经是她这两天第二次被吓尿了。
“首……首长……冤枉啊!”
王翠花哆嗦着嘴唇,下意识地想要嚎两嗓子,这是她平日里撒泼打滚的看家本领。
只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村里就没人敢惹她。
可她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哭出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怼到了她脑门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把到了喉咙口的嚎叫硬生生咽了回去。
赵刚冷冷地看着这个瘫在地上的泼妇,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在看一坨垃圾。
“闭嘴。”
赵刚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气。
王翠花吓得赶紧捂住嘴,眼珠子乱转,浑身抖得像筛糠。
这时候,中间那辆军车的车门开了。
陆战抱着念念走了下来。
他没有穿军装,身上依然披着那件旧军大衣,怀里的小团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眼睛上蒙着一条厚厚的围巾。
念念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小手死死抓着陆战的衣领,浑身都在发抖。
她闻到了那个味道。
那个让她做噩梦的味道。
那是猪圈里的馊味,是地窖里发霉稻草的味道,还有……那个坏女人身上的劣质烟草味。
“爸爸……”
念念带着哭腔,小声喊了一句,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陆战的手臂紧了紧,把女儿抱得更紧了一些,低下头,用满是胡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儿的额头。
“乖,别怕。”
“爸爸在。”
“先把眼睛蒙好,爸爸说了,这是咱们俩的捉迷藏,不许偷看。”
陆战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下令“踏平这里”的狠人。
念念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只要有爸爸在,她就觉得那个坏女人不能把她怎么样。
安抚好女儿,陆战抬起头。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戾气。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王翠花一眼,抱着孩子,径直走向那个破败的后院。
那里,就是念念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也就是那个地狱的入口。
“搜。”
陆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
赵刚一挥手,几名特战队员立刻冲进了后院。
王翠花想要阻拦,却根本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当兵的冲进她的“领地”。
很快,一名战士在猪圈后面的草垛底下,发现了一块大青石。
那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上,只留了一条指头宽的缝透气。
“报告!发现了!”
战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极度愤怒后的生理反应。
陆战抱着念念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心就像是被刀绞一次。
这就是他的女儿住的地方?
猪圈旁边?
地窖?
用石头压着?
这是养孩子吗?这是养牲口都不如!
“搬开。”
陆战的声音冷得像周围的冰雪。
两名战士上前,合力搬开了那块几百斤重的大青石。
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混合着土腥气,瞬间从洞口涌了出来,呛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几束强光手电同时照了进去。
地窖里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只有几平米大的土坑,阴暗、潮湿、逼仄。
角落里堆着一堆发黑发霉的稻草,那就是念念睡觉的“床”。
稻草上还散落着几颗老鼠屎,那是念念唯一的“室友”留下的痕迹。
而在稻草旁边,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瓷碗,碗里早已干涸,只剩下一层黑乎乎的污垢。
那是……狗碗。
真的是一个狗碗。
陆战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女儿。
那个本该是掌上明珠的小公主。
就在这样一个连狗都不住的地方,过了整整三年!
吃的是狗食,睡的是稻草,陪她的是老鼠!
“畜生……”
陆战双眼通红,眼角甚至崩裂出了血丝。
赵刚站在旁边,看清里面的景象后,这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硬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转过身,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土墙上。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赵刚的吼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吓得外面的王翠花又是一哆嗦。
几名战士跳进了地窖,在里面搜寻着证物。
很快,他们递上来一根拇指粗的柳条。
柳条上全是倒刺,已经干枯了,但在那些倒刺的根部,依然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
那是念念的血。
陆战颤抖着手,接过那根柳条。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这个黑暗的角落里,被这根带刺的柳条一下一下抽打着,发出绝望的哭喊。
“爸爸……救命……”
陆战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女儿在梦里的呼救声。
“啊——!!!”
陆战突然仰起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悔恨,带着滔天的恨意,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传出了很远很远。
他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找到她。
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更恨这两个把他的女儿当畜生一样虐待的恶魔!
念念听到爸爸的吼声,吓得在他怀里抖了一下。
“爸爸……爸爸怎么了?”
小丫头带着哭腔问道。
陆战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暴戾,把脸贴在女儿的围巾上。
“没事,爸爸没事。”
“爸爸就是……嗓子有点痒。”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一样。
他不能让女儿看到这一幕。
不能让她再次回忆起这些痛苦。
陆战深吸一口气,把那根带血的柳条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转过身,抱着女儿,一步一步地走回前院。
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杀气。
前院里,王翠花还瘫坐在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从后院走出来的陆战。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看到了什么,但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势,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饿狼盯上了。
“你……你想干啥……”
王翠花结结巴巴地问道。
陆战没有说话。
他走到王翠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就是你说的,大恩大德?”
陆战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
他把手里那根带血的柳条,扔在了王翠花的面前。
王翠花看到那根柳条,身子猛地一缩。
那是她平时打念念最顺手的工具,上面还沾着那死丫头的血。
“这……这是用来打猪的……”
王翠花还在狡辩,试图蒙混过关。
“打猪的?”
陆战冷笑一声,那是极度愤怒后的冷笑。
“我女儿身上那几十道鞭痕,也是打猪打出来的?”
“她胃里的观音土和猪饲料,也是你喂猪剩下的?”
王翠花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这男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那死丫头没死?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战怀里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
虽然蒙着脸,但那个身形,那个瘦弱的样子,化成灰她都认识!
是那个赔钱货!
她竟然真的没死!
而且还找来了这么多人!
王翠花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那天就不该只打一顿,应该直接掐死埋了!
但这会儿后悔也晚了。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哎哟喂!首长啊!您可要凭良心说话啊!”
王翠花突然拍着大腿哭嚎起来,眼泪鼻涕瞬间就下来了。
“我是打过她两下,那也是为了教育孩子啊!”
“这孩子皮啊!又不听话,还偷东西吃!”
“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啊!”
“再说了,要不是我当初把她从雪地里捡回来,她早就冻死了!”
“我对她有救命之恩啊!”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不能恩将仇报啊!”
王翠花这一嗓子,把周围的战士们都给气笑了。
把孩子关在地窖里喂猪食,这就是教育?
这就是救命之恩?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陆战看着王翠花那副丑恶的嘴脸,心里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
他把念念递给身边的赵刚。
“帮我抱一下。”
赵刚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还顺手捂住了念念的耳朵。
陆战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他慢慢地脱下手上的白手套,露出那一双因为砸墙而血肉模糊的手背。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王翠花。
“恩将仇报?”
“好。”
“那我今天,就好好报答报答你这份‘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