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更新时间:2025-12-23 22:17:17

萧烬瑜还是太子,她虽无名无分,却是京城里最自在的姑娘。

公主府的赏花宴,郡主们的诗会,甚至是诰命夫人们的茶话会,哪家的请帖不是巴巴地送到她手上?

出门时,青雀舫在前开路,身后跟着的奴仆能从街口排到巷尾,宫里拨来的带刀侍卫腰佩利刃,眼神锐利如鹰,谁敢让她受半分委屈?

可是自从萧烬瑜登基之后,东宫的宫门真的像是被焊死了一般,侍卫比从前多了数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萧烬瑜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这些手段,在京城之中就成了花扶月失了宠。

萧烬瑜从来不是藏私的性子,更不是那种喜欢一个人,要藏着掖着不敢把人捧上高位,甚至要让人受尽委屈的帝王。

当年在东宫,他宠她宠得人尽皆知,恨不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花扶月是他萧烬瑜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要逛西市,他便抛下公务陪她蹲在街边看捏面人;她嫌宫宴无趣,他便带她出宫去喝市井的桃花酿;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宗室贵妇,他直接当着先帝的面怼回去,放言“我的人,轮不到旁人置喙”。

关于这一点萧烬瑜还真是和先帝很像。

先帝当年宠李贵妃,亦是这般轰轰烈烈。为了给李贵妃寻一支合心意的凤钗,能让内府翻遍全国;李贵妃随口说一句喜欢江南的梅,便立刻下旨在御花园修了一座梅园。

萧烬瑜自幼便瞧着,认定喜欢一个人,就该这般明目张胆,捧到最高处,护得严严实实。

可登基这半年,他终究是食言了。

内有藩王蠢蠢欲动,外有邻国虎视眈眈,朝堂上暗流涌动,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软肋。

他知道,花扶月便是那最显眼的软肋。

那些人不敢直接与他抗衡,便会想方设法从她身上下手。他只能狠下心,将她护在东宫,派最精锐的侍卫把守,不让她踏出宫门半步。

他不是没听过那些流言。说她失了宠,被陛下厌弃禁足;说她性子顽劣惹了圣怒,再无从前的风光;甚至有人说,陛下登基后要广纳后宫,她不过是个被弃之敝履的旧人。

每一次听到这些,萧烬瑜都恨不得立刻将那些嚼舌根的人拖出去斩了。可他不能。边境未平,朝堂未稳,他若是此刻为了儿女情长大兴牢狱,只会给那些反对他的人留下话柄,反而会让花扶月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只能忍着,想着等解决了这些内忧外患,便立刻昭告天下,将他的小姑娘捧到高位,让她重新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依旧是他最宠爱的人。

可他忘了,花扶月从来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她习惯了自由自在,习惯了被他捧在手心,习惯了旁人的敬畏与艳羡。

这半年的禁锢,这漫天的流言,纵然东宫上下无人敢亏待她,可那份委屈,那份不被理解的失落,足以磨掉她眼底的一些光。

更何况自己还因为朝堂原因,不能给她曾经答应她的正妻之位。只能让花扶月位居皇后之下做一个贵妃,萧烬瑜也是这时候理解了先帝的无奈。

“那就回去看看吧!现在的你终究不如以前在东宫时那样自由了。等哥哥处理完手中的这些事情,就像以前陪你一样出宫玩耍。”

萧烬瑜说到这里又十分愧疚,是他把自由自在的小姑娘困在了宫里,还让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做了妾。

他知道花扶月的身世,自然也知道花扶月的娘亲就是被贬妻为妾的,他现在的做法和花扶月口里面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爹有什么区别。

萧烬瑜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花扶月偶尔提起娘亲时的模样。小姑娘嘴上说着“我娘才不稀罕那个渣爹的正妻之位”,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

他清楚记得,她在十二岁那年曾攥着他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稚气的坚定:“萧烬瑜,以后你要是娶我,可不能像我爹那样,让我受委屈。”

那时他笑着答应,说“自然,你只能是我的正妻,是我唯一的太子妃”。

可如今,他却食言了。

他想起先帝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帝王之爱,从来都身不由己。当年我护不住李贵妃母子,如今,你也未必能护得住你想护的人。”

那时他还不信,觉得只要足够强势,足够坚定,便能护住自己心爱的人。

可如今,他才真正理解了先帝的无奈。不是不爱,而是身为帝王,很多时候,连爱一个人的方式,都由不得自己。

虽然他嘴上也说先帝晚年昏庸,可他也能理解先帝,身为帝王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惨死,先帝或许对这天下也没有了期待吧!

鸿胪寺卿府的朱漆大门被急促的马蹄声叩响时,花家上下每个人都各自在自己院子里忙着事情。

管事派了好几个下人到各院传话,宫里来人了!是乾曜宫的公公!

花秉谦连忙整了整衣服,带着全家迎了出去。

花家正门口处,为首的太监手捧一卷圣旨,身后跟着数十名宫人嬷嬷,皆是宫廷规制,气势凛然。

“鸿胪寺卿花大人接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庭院的宁静,花家众人连忙跪地,不敢有丝毫怠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宸贵妃花氏,淑慎端良,深得朕心。念其久居宫中,思亲心切,特准明日归府省亲,钦此。”

“臣,领旨谢恩,陛下万岁!”花父带头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圣旨宣读完毕,太监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上前扶起花秉谦:“花大人不必多礼,咱家是奉陛下与贵妃娘娘之命,先来府中打点。贵妃娘娘明日归府,陛下特意吩咐,务必让娘娘住得舒心,万不能委屈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宫人嬷嬷便鱼贯而入,各司其职。

几个嬷嬷径直走向花扶月从前的闺房,拿着规制图一处处检查:床榻是否铺陈绵软,窗棂是否擦拭干净,连院中的花草都要仔细修剪,务必符合贵妃的身份。

另有几位宫里的礼仪公公,则拉着花家上下,从花家的主子到府中仆役,一一教导礼仪。

就连见到宸贵妃之后道在何处行礼,何处跪拜,何处落座,都有一定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