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解开了最后的枷锁。
赵瑾珏喉结滚动,所有的克制与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重新俯身,深深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与灼人的热度,攫取了她的唇瓣,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攻城略地般的纠缠与探索。
帐内温度骤然升高,喘息声渐渐急促。
不知何时,厚重的明黄色帷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拉下,掩去了一室春光。
只能隐约看见,帐幔晃动间,一件靛蓝色的男子锦袍与一件鹅黄色的女子衣裙,先后被遗落,悄然滑落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面上……
夜色深沉,永安宫内殿,唯闻交织的呼吸与心跳,诉说着无法言说的缱绻与暗涌的情潮。
晨曦透过厚重的床帐,在寝殿内投下柔和的光斑。
谢萦悠悠转醒,身侧的位置空着,只余下些许熟悉的龙涎香气,以及……枕褥间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
昨夜那些朦胧又炽热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脑海——交握的十指、滚烫的肌肤、急促的呼吸、还有他在她耳边低沉压抑的喘息……
“轰”的一下,一股热意猛地窜上脸颊,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把脸埋进还带着他味道的锦被里,感觉心跳快得不像话,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她在宽大的床榻上滚了半圈,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藏住那满心的羞赧与隐秘的欢喜。
正当她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微凉的丝绸枕面上试图降温时,外间传来了玉竹刻意放轻的声音。
“娘娘,您醒了吗?奴婢们进来伺候了?”
谢萦动作一僵,赶紧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
“嗯,进来吧。”
玉竹领着兰影、秋言,捧着洗漱用具、衣物和首饰鱼贯而入。
帐幔被掀开,明亮的光线涌了进来,谢萦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玉竹一眼就瞧见了自家娘娘那绯红未褪的脸颊和略显躲闪的眼神,又看到地上已被收拾整齐、但显然并非昨日出门所穿的衣物,心中了然。
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欣慰又带着点打趣的笑意。她上前一步,一边熟练地挽起床帐,一边柔声道。
“陛下寅时便起身去早朝了,特意吩咐不得惊扰娘娘安睡。走时……心情似乎极好。”
谢萦听着,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点回升的趋势。
她含糊地“唔”了一声,由着玉竹扶她起身。
坐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个眉眼间染着几分慵懒春意、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自己,谢萦又是一阵脸热。
玉竹拿起玉梳,为她梳理着长发,动作轻柔,语气带着由衷的欢喜。
“娘娘气色真好。”
谢萦看着镜中,轻轻抚过桌面早已枯萎却仍被小心保存的荼蘼花,没有言语,只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书房内。
午后的阳光透过书房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谢萦难得有这般闲适心境,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在靠墙的一排书架前逡巡。
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最后随意地抽出一本话本。
谢萦斜倚在软榻上,指尖刚翻过一页才子佳人的俗套故事,玉竹便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仔细地将门扉合拢。
“娘娘。”
玉竹快步走近,声音压得极低。
“昨夜宫门下钥后,二老爷秘密进宫,去了秋阑宫,在宁贵嫔处停留约半个时辰。”
话音落下,书页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萦的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空气凝滞了片刻。
她缓缓抬起眼,眸中已无半分看话本时的慵懒,她将书随手搁在榻边小几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本宫记得。”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二房那位嫡长子,谢云亭,这几日正上下打点,等着补上兵部那个员外郎的缺?”
玉竹心头一跳,垂首应道。
“是,听闻打点得差不多了,只等吏部文书。”
谢萦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她面容愈发清冽。
“那个位置,看着不错。”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玉竹,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找人,打断他一条腿。要让他至少躺上三个月,错过这次晋升。”
玉竹猛地吸了一口气。
“娘娘……这……”
“那个员外郎的缺。”
谢萦继续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光滑的边缘。
“让我们的人顶上去。动作干净些,别留下把柄。”
“是……奴婢明白。”
玉竹知道娘娘这是要正式对二房出手了,不仅要阻其仕途,更要安插自己人,她不敢再多言,躬身领命。
“去吧。”
谢萦挥了挥手,重新拿起那本话本,仿佛刚才只是吩咐了一件寻常小事。
玉竹悄声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再次恢复寂静,谢萦的目光落在字里行间,心思却早已飘远。
没过多久,书房门被轻轻叩响,随即,那个常来给她讲话本、面容清秀的小太监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恭敬地行礼。
“娘娘。”
谢萦抬眸,切入正题。
“人,还没找到?”
小太监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惶恐与无奈。
“回娘娘,奴才……奴才几乎将宫里能找的地方都暗查了一遍,各宫名录、新进宫女太监的档册也都细细核对过,并未发现任何与程……与那人身形、年岁相符的陌生面孔。就像是……就像是真的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转过身,盯着小太监。
“既然明面上找不到,那就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们忽略的?冷宫废苑?密道夹壁?或者……有没有哪个宫里,最近凭空多出来一个不起眼的粗使婆子、洒扫宫女?哪怕面貌有损,身形佝偻,甚至……毁了容的,都不能放过!”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因为按照惯例,程氏必定没死,甚至就藏在宫内伺机而动。
“是!奴才明白了!”
小太监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谢萦独自立在书房中央,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茂密的玉兰树叶,在树下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谢萦命人在树下摆了一张宽大的书案,铺开宣纸,镇纸压好。
玉竹在一旁,挽着袖子,正认真地研磨墨锭,墨香在空气中淡淡散开。
而书案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兰影正手持一柄未开刃的练习用长剑,缓缓起势、转身、突刺……衣袂随着动作翻飞,别有一番风致。
谢萦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紫毫笔,目光在兰影身上流转,似乎在仔细观察,寻找下笔的灵感。
玉竹研好了墨,轻声提醒。
“娘娘,墨好了。”
谢萦回过神,点点头,提起笔,饱蘸浓墨,然后……悬腕,落笔——
只见她手腕飞快移动,线条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潦草,不过几笔勾勒,一个头大身小、四肢用单线条表示、歪歪扭扭的“人”形便出现在了雪白的宣纸中央。
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更细的线条,算是“剑”。
姿态嘛……勉强能看出是在模仿兰影刚才某个伸展的动作,但抽象得令人不忍直视。
玉竹探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谢萦自己却浑然不觉,她放下笔,拿起那张画,对着光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前方还在认真舞剑的兰影。
似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嗯,神韵抓得不错。”
那纸上歪歪扭扭的火柴人,与空地上身姿飒爽的兰影,形成了无比鲜明又令人忍俊不禁的对比。
谢萦撇了撇嘴,她将那张画着火柴人的宣纸随手一团,丢在一旁。
“不画了不画了,没意思。”
她站起身,目光落到收势静立、气息平稳的兰影身上,眼睛忽然一亮。
“兰影,你这剑舞得挺好看,来,教教本宫!”
兰影闻言,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为难,连忙躬身。
“娘娘,这……刀剑无眼,若是伤着凤体,奴婢万死难辞其咎。陛下若是知道……”
“哎呀,没事!”
谢萦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已经几步走到她面前,好奇地拿起那柄未开刃的长剑。
剑一入手,那微沉的重量和冰凉的触感,竟让她心头莫名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涌上指尖。
“咱们就随便比划比划,不用真劲儿,陛下那边本宫自会去说。”
见她兴致勃勃,兰影不敢再坚决推辞,只得道。
“那……奴婢先教娘娘几个最简单的起手式,娘娘千万小心。”
“嗯嗯,快开始吧。”
谢萦模仿着兰影刚才的姿态,略显生疏地站定,试图找到那种感觉。
“娘娘,手腕要稳,气沉丹田,目光随剑尖走……”
起初,谢萦的动作还有些僵硬笨拙,但渐渐地,随着兰影的指引和那柄剑在手中的真实触感,越来越得心应手。
握剑的手自然而然地找到了最稳定的发力点,脚步移动间带上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章法。
她手腕翻转,试着挽了个剑花,长剑划破空气,发出“嗡”的轻鸣,银亮的弧线干净利落。
一旁的玉竹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看着谢萦那挥洒自如、隐隐带着劲风的姿态。
仿佛又看到幼时,那个在谢家后院里,偷偷跟着父兄比划、眉眼间满是倔强与灵气的少女!
谢萦自己也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受里。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引领着她做出下一个动作。
突然,脑中一阵猝不及防的刺痛,剑从手中滑落,旁边的兰影玉竹急忙上前查看。
“娘娘,您怎么了?快去找太医!”
“”醒醒...您醒...”
一个阳光明媚的练武场,身材高大的父亲正耐心地纠正着一个小女孩笨拙的握剑姿势。
“萦儿,手腕要这样,对,稳住!我谢家的女儿,即便不能上阵杀敌,也当有自保之力,有铮铮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