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质子府偏院的残瓦断檐。
萧辰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已沉入梦乡。
窗外,两道黑影贴墙而行,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刘全派来的夜巡小厮,正一左一右包抄而来。
亥时三刻,准时熄灯。
子时初,他猛地咳嗽两声,翻身坐起,披衣下地,拖着脚步在屋内来回踱步,每走几步便扶墙喘息,肩膀剧烈起伏,像极了一个被病痛折磨得彻夜难眠的废人。
“咳……咳咳……”
他甚至故意将痰盂踢翻,发出刺耳声响。
墙外的小厮对视一眼,
“又是这样,每夜都折腾。”
“管事真是多虑了,这病秧子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随他去吧,咱们守着时辰就行。”
渐渐地,他们的警觉松懈下来,靠在墙角打起盹来。
就在这时,萧辰的动作变了。
他不再咳嗽,脚步悄然移至窗边,背对月光,身影凝如古松。
他缓缓抬头,目光穿透窗棂,落在院中那棵枯树投下的斑驳影子上。
树影如网,枝杈交错,恰似一场无声的龙鞠对战阵型。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回放:周景行跃顶截球】
【分解:起跳前压步、腰腹扭转、单腿蹬地、空中滞留、头槌发力、落地缓冲、衔接滑步】
七段动作,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轮转。
他不动声色,右手轻轻一抬,仿佛去拂额前乱发,实则模拟了起跳前的肩部预摆;弯腰捡起掉落的鞋带,腰腹一拧,正是发力核心的扭转轨迹;甚至端茶喝水时,脖颈微仰,头颅轻撞,都在无声练习顶球角度与力度。
每一个动作都融入日常,毫无破绽。
他的身体虽瘦弱,但肌肉深处,某种东西正在悄然苏醒——那是系统推演千遍后形成的本能记忆,是病体之下蛰伏的野兽低吼。
三更将至,院外小厮已鼾声微起。
萧辰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白小刀那双惊恐的眼睛,那夜躲在柱后的颤抖,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心里有鬼,必会再动。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与其躲藏,不如设局。
次日清晨,萧辰照例被侍从搀扶着去井边漱口。
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却在低头汲水时,忽然仰头望天,脖颈拉出一道诡异弧线,像是在盯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接着,他又缓缓低头,再抬头,再低头……
一次,两次,三次。
动作机械,眼神空洞,宛如梦游。
井台边的婢女吓得后退两步:“质子爷……您这是……”
萧辰恍若未闻,口中喃喃:“飞头……飞头来了……接住……射门……”
话音未落,他猛地抽搐,双目翻白,整个人向后倒去,口吐白沫,四肢僵直,竟似突发癔症!
“来人啊!质子发病了!”婢女尖叫。
消息如风般传开。
白小刀正在廊下啃馒头,一听之下,筷子都掉了。
“井边……梦游……顶球?”他瞳孔骤缩,脑中轰然炸响,“那天夜里……他果然在练邪术!这是证据!”
他顾不得多想,转身就往刘全房中冲去,声音发抖:“管事!小的亲眼所见!萧辰昨夜梦游顶球,今日又犯病抽搐,定是在练什么妖法!再不制住,恐生大祸!”
刘全眯着眼,冷冷看着他:“你确定?”
“千真万确!小的愿以性命担保!”
刘全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今夜,你带人埋伏院外,若他再夜出,当场拿下!”
当夜,三更天。
质子院外,三道黑影潜伏墙角,正是刘全亲信与白小刀。
他们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今日犯病,必会夜出疗伤……”白小刀咬牙低语,“我一定要抓他个正着!”
忽然——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萧辰披着外袍,脚步虚浮地走出,抬头望月,眼神涣散,口中念念有词:“飞头……接住……射门……”
他一步步走向院中,忽然仰头,做出射门姿态,脖颈青筋暴起,仿佛真有一球腾空而起!
下一瞬,他浑身一颤,双膝一软,猛然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就是现在!”白小刀热血上涌,再难按捺,“他果真在施法!”
他纵身翻墙,直扑萧辰,伸手就要擒拿!
可就在落地瞬间——
脚下一绊!
一根草绳,深埋泥中,两端系于地钉,专等猎物入网。
“啊——!”
白小刀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脸朝下栽进墙角那口积满秽物的粪池!
“噗通”一声,臭水四溅。
他挣扎爬起,满脸粪浆粪水顺着白小刀的发梢滴落,腥臭扑鼻。
他瘫坐在泥地里,满脸污秽,口中还呛着半口秽物,狼狈得像条被扔进猪圈的野狗。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夜风穿过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墙头,刘全的两名亲信僵立原地,脸色发白,不敢上前扶,也不敢退。
他们分明看见——萧辰倒地抽搐的瞬间,嘴角有一抹极淡、却冰冷至极的弧度。
“妖……妖法……”白小刀颤抖着爬起,指着那具“昏迷”的身体,声音嘶哑,“他……他算准了!这是陷阱!”
可没人回应他。
月光下,萧辰的身体缓缓停止抽搐,四肢松软,仿佛真的昏死过去。
婢女们尖叫着冲进院子,手忙脚乱地将他抬回房中。
刘全随后赶到,脸色阴沉如铁,盯着那根埋在土里的草绳良久,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
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质子府后院,一口废弃枯井旁,黑影一闪而过。
萧辰赤着双足,衣袍微动,悄然立于井沿。
他再无半分病态,脊背挺直如剑,双目幽深似渊。
白日里那副口吐白沫、神志不清的癫狂模样,此刻荡然无存。
他闭上眼,心念一动——
【神级模仿·动作组合推演】,启动!
脑海轰然炸开,无数画面奔涌而来:
周景行跃顶截球的腾空姿态,腰腹扭转的爆发轨迹,头槌发力的瞬间角度……
与之并列的,是“逆燕尾”射门的精髓——鞠球划出诡异弧线,绕过守门人指尖钻入死角的那一刻,空气都被撕裂的轨迹。
萧辰心神沉入推演风暴。
他不再满足于单纯复制。
他要融合——
要创造!
“若将跃顶之力用于射门,借空中滞留调整角度,再以颈部微调引导球路……是否可行?”
念头一起,系统立刻响应:
【模拟开始】
【第1次:发力失衡,坠地扭伤】
【第2次:头槌角度偏差,球飞出界】
【第3次:空中变向不足,轨迹可预判】
【第997次:优化成功!空中变向顶射雏形构建完成】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肌肉记忆涌入四肢百骸。
仿佛有千遍万遍的练习早已在他体内完成,只待一次引爆。
萧辰缓缓睁眼,眸光如电,映着井口那一弯冷月。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
“等你们笑完,我就让你们……再也笑不出来。”
三日后,内院龙鞠场。
黄沙铺地,旌旗猎猎。
太常寺少年队再度来访,趾高气扬,誓要洗刷前耻。
李掌礼端坐高台,目光复杂地看着名单上那个名字——萧辰。
“准他上场一次。”他最终开口,“若再出事,唯你是问。”
比赛激烈至终局。
二比二,平局将终。
对方控球疾冲,一记高吊球越过中场,直奔门前!
全场惊呼——这是绝杀!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瘦削身影从后场猛然启动!
众人瞠目:竟是萧辰!
他脚步如风,滑步腾跃,身躯在空中舒展如鹰。
所有人以为他要头球解围——
可就在触球刹那,他颈部微不可察地一拧,头颅如鞭甩出!
“咚!”
一声轻响,鞠球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小却致命的弧线,贴着横梁下沿,钻入球门死角!
三比二!
终场哨响!
死寂。
紧接着,全场哗然!
“这……这球怎么拐的?”
“他不是病秧子吗?哪来的弹跳?”
“那动作……根本没见过!”
陈九冲上前,一把抓住萧辰手臂,声音发颤:“你这头球……带拐的?!”
萧辰扶着膝盖,喘息微微,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笑了笑:“我……只是……想碰一下。”
可没人信。
看台上,刘全死死捏着茶盏,指节发白,瓷杯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盯着那道瘦弱却挺直的身影,第一次,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而更远处,一道玄衣身影立于高阁,冷冷俯视全场。
那是周景行,太常寺龙鞠首席,超品天才,素来视萧辰如蝼蚁。
此刻,他眸中怒火翻涌,拳头紧握,几乎要捏碎栏杆。
“萧质子……既然能飞……”
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冰刃出鞘,
“不如与我——三招定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