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12-22 14:45:55

许蝉衣回到库房,闻着熟悉的草药味,心情一点点平复下来。

陆仲北的回归,不仅没让她感到欣喜,反而让她觉得迷茫。

自己之所以要生下这个孩子,除了想要生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外,更多的是想替陆仲北留后。

毕竟当初要不是他,自己早就溺死在湍急的冰水里。

可是现在他回来了,自己的坚持,反倒显得多此一举。

孩子而已,他想怎么生就怎么生,想找谁生就找谁生,生多少都行。

和无足轻重的妻儿相比,天平偏向哪边想都不用想。

作为狭恩图报,婚后相处不足半个月的妻子,许蝉衣不想自取其辱,也不想和陆家人握手言和。

可他向来看重家人。

所以在陆家这件事上,她和陆仲北都不可能退让,那么和平离婚就是两人最好的结局。

“小许啊。”

陈站长推开库房门走进来,看着发呆的许蝉衣摇了摇头。

当初是她主持招工考试将许蝉衣招进来的,共事一个月也足够了解对方的品性,是个认真实诚的好孩子,就是命运坎坷了些,所遇非人。

许蝉衣站起身,“站长,实在抱歉,因为我的私事影响了站点的正常工作。”

陈站长赶紧让她坐下,“你这孩子,怀着身孕就不要想那么多,别把不属于你的过错扛到自己身上,人呐,有时候该甩锅就得甩锅,背的东西多了容易被压得喘不过气。”

许蝉衣被站长诙谐的话逗笑。

“哎,这就对了,孕期情绪对孩子也很重要。”陈站长笑着道,“甭管他们怎么闹,总归人活着回来是件好事。”

许蝉衣点点头,确实是好事,不过不见得是自己的好事。

从小到大她可没这福气。

看许蝉衣心情再次沉重,陈站长倒是也能理解,但还是转述了她离开后的状况。

“……目前看来,陆同志还是站在你这边的,而且这件事无论从哪边说理,你都是有理的那方,他接受过部队的教育,想来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轻易相信陆家人的片面之言。”

许蝉衣听完有些惊讶。

陆仲北居然把他亲妈也踹了?

难得看到许蝉衣对什么事情好奇,陈站长继续描述,“你是没看到,陆同志听到他们说的那些龌蹉话,气得脸都黑了,都没让他们说完,谁的情面也没留,统统一脚撂倒,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知道许蝉衣听进去了,陈站长拍拍她的肩膀,“也快到下班时间了,你早点回去休息休息,调整好状态明天准时上班,要是家里有事情需要请假,找人带个话就行。”

还不到两点,离下班时间早着呢。

“谢谢站长。”许蝉衣并未逞强,顺势收下站长的好意。

现在的她确实需要点时间理清思绪,无法集中注意力完成工作。

和同事们打过招呼,许蝉衣收拾好东西,确认外面看热闹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走小门出去。

“蝉衣!”

急切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许蝉衣脚步微顿,犹豫了两秒,还是转过身朝对方看去,“陆仲北。”

见她还愿意搭理自己,陆仲北悬着的心落了回去,迅速跑上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

许蝉衣不适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看到她下意识的动作,陆仲北心脏跟被针扎了似的,被失落笼罩,“蝉衣……”

许蝉衣不是木头,自然能察觉到陆仲北此刻情绪低落。

但这又怎样。

这段日子自己情绪低落的日子比他多得多。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你哪天有空就去把婚离了。”

他活着回来,之前的丧偶就不作数了,得重新离。

陆仲北飞快抓住许蝉衣的手腕,“不离。”

手腕的灼热让许蝉衣感到烦躁,使劲甩了两下。

担心她对自己更加厌恶,陆仲北只好松开她,沉闷却执拗道,“蝉衣,我不离婚。”

陆仲北比许蝉衣高了近一个头,听到他这似乎带着委屈的嗓音,许蝉衣皱着眉头抬头看向他。

“哭了?”

许蝉衣眉头顿松,惊诧得放大瞳孔。

被她看到自己这丢人的一面,陆仲北下意识将头一垂,抵到许蝉衣肩上,试图以此遮掩。

动作顺滑得让人措手不及。

许蝉衣反应过来时,肩膀已经被温热的潮湿所覆盖。

确认了,就是哭了。

许蝉衣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脑子里空空的,许久没有说话。

两人维持着别扭的倚靠动作,过了好一会儿,陆仲北自己调节好了,才小心翼翼歪头偷瞄。

这么大的个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觉得自己动作幅度能够小到不被人发觉。

许蝉衣不知道如何回应,僵硬地站着。

从陆仲北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许蝉衣瘦削的下颌,额头抵住的肩膀骨头硌人,她全身上下除了突出的肚子,好像全是骨头。

陆仲北心疼得抽抽,刚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之前想说的话也一一吞了回去。

察觉到肩部再次传来的温热,许蝉衣轻轻叹了口气。

刚想说点什么,后背一紧,陆仲北的双臂缠了上来,将她整个人牢牢锁住。

五月天气还带着一丝凉意,单薄的衣服保暖效果一般,许蝉衣此刻却像是被炙热炉火包裹。

要是再察觉不了陆仲北的意思,许蝉衣都骗不过自己。

他不想离。

半个月不到的相处,可以滋生出感情吗?

许蝉衣不由摸了摸肚子。

可以。

她骗不了自己,要不是对陆仲北有感情,早在陆家人收钱卖自己,她跑出来的第一时间就会喝碗堕胎药,才不会死撑着直面流言蜚语也要生下这个流着陆家血液的孩子。

但是现在,许蝉衣觉得自己对陆仲北是有恨的。

恨他突然战死,恨他留她独面狼子野心的家人,更恨他莫名其妙活过来将一切搅得乱七八糟。

至于还爱与不爱,许蝉衣不知道。

但是她很清楚,有陆家人横亘在两人之间,他们绝不会有未来。

陆仲北不知道许蝉衣在想什么,但是他直觉自己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即便她此时此刻就在自己怀中。

“陆仲北,放手吧,我们好聚好散。”

听到这话,陆仲北耳朵一阵嗡鸣,双手抱得更紧。

家人对她做的事他都知道,所以不敢奢求原谅,但陆仲北不愿就此放手,好不容易捡来的第二条命,他不想像上辈子一样只能当个幽魂旁观,什么也做不了。

“蝉衣,给我点时间好吗,十天,不三天,三天后你再告诉我答案。”

说完,像是担心从许蝉衣口中再听到拒绝的话,陆仲北松开她,跑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将一摞东西塞给她,而后迅速消失。

不愧是当兵的,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只剩下满地的烟尘。

要不是手中的东西真实存在,许蝉衣或许会觉得这是他昙花一现的回魂。

愣了一会儿,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把皱巴巴的纸币。

有零有整。

几张大团结,还有一块一块的面值,也有分钱和厘钱。

纸币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许蝉衣垂眸看了半晌,将钱整齐叠好,安静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