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新时间:2025-12-22 13:26:56

他们俩是真饿。

这时候,村里还不富裕,给两人的经费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没钱下馆子,全靠干粮果腹。

桌上一蒸子二米饭,大米和玉米面混在一起蒸熟。

两兄弟面前的大碗里还有几个金灿灿的煎鸡蛋。

桌子中间一大碗鸡汤,素菜都放在赵母和两个儿媳妇面前。

这在农村,可以说是非常丰盛的一餐了。

平日里,就连一个煎鸡蛋也是轮不到赵默吃的。

他平时只能吃喇脖子的纯玉米饭,连粗皮都都没筛过的那种。

“你们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赵母对苏艳秋仍然心有余悸,见他们进来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赵芳芳,也同样如此。

甚至更害怕,昨晚三哥他们不在,她都不敢回自己房间,在赵默原来的房间睡的。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没听两个嫂子的搬回去,不然今天就完蛋了。

钱美丽和林雪梅看着赵默手里提的东西,眼热不已。

奶粉,麦乳精,还都是两三罐。

但这时候,谁也不敢要求他分出来给大家。

赵默把东西放进屋后,就进了厨房。

出来时皱着眉,就要往隔壁王婶家去。

“你去哪?”

“没鸡蛋了,我去借两个,给你做蛋炒饭。”

苏艳秋挽住赵默的手臂,拉着他进厨房洗了手,拿出两副碗筷。

对着赵默粲然一笑:“你不用做饭了,有现成的。”

她自然而然的走到桌边,把煎鸡蛋全部扒拉到自己碗里,从汤碗里捞出整只炖鸡。

可惜鸡腿已经被赵家两兄弟瓜分了。

撕下鸡脖子扔回汤碗里,其余的,全部放入赵默手上的碗里。

“哎呀,我拿不下,赵默,碗给我,你拿蒸子。咱们去屋里吃。”

赵家两兄弟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

看着这个除了结婚就没露过几次面的弟媳妇。

“弟妹,我们也要吃的。”

赵武比较直接。

苏艳秋看看蒸子里的饭,回答得更加直接:

“不行,这点才够我和赵默吃的。你们重新做吧。”

其实是不够的,里面最多两碗饭。

赵默一个人平时就能吃三碗。

因为上一世苏艳秋死后,飘在赵默身边看见过赵默吃饭。

那时候的赵默吃饭已经食不知味,只是随意塞两口,确保自己有力气活动。

所以苏艳秋估计的有差距。

但是现在的赵默心想:她说我们俩吃,她关心我!

“我把这些菜再热一热。”

赵默接过苏艳秋手里的碗筷,走进厨房,用蒸笼重新加热。

灶房的烟火气尚未散尽,蒸笼缝隙里漏出的白雾丝丝缕缕。

带着饭菜的香气,却驱不散空气里的紧绷。

赵文的按在了赵默正要搬起的那摞沉重蒸笼上,竹篾的粗糙硌着他的掌心。

“三弟,”赵文的声音干涩,努力想维持住长兄的沉稳:

“分家而已,何至于此?闹得这般……难堪?”

赵默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抬起头,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赵文。

这目光让赵文心头一悸,那按在蒸笼上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刀扎了一下,讪讪地地缩了回去。

他并非不知情。

这个被父亲从河边捡回来、从小在赵家屋檐下夹缝生存的“弟弟”,吃过多少暗亏,受过多少冷眼。

他这长兄心知肚明。

只是身为家中长子,享受着父母天然的偏袒和资源的倾斜。

那份公道,他从未替他开口。

赵默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从前,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如今不一样了!

重活一世,他救下了苏艳秋,是他豁出命也要护住的珍宝!

谁敢动她分毫,便是触了他的逆鳞!

“当真要如此决绝?”

赵文的声音更涩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啊。”

这“一家人”三个字,此刻听来如此讽刺。

“一家人?”

赵默眼神里寒气几乎凝成实质:

“你不如先问问你的好妹妹赵芳芳!

她处心积虑骗我媳妇去打胎的时候,可曾想过‘一家人’这三个字怎么写?!”

想上一世她毫无生气苍白的脸,想到她在黑诊所时那绝望的眼睛,想到她差点再次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攫住赵默的心脏!

他不再言语,猛地发力,将那滚烫的蒸笼端离了灶台。

巨大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吹散了残留的蒸汽。

拿出加热好的饭菜,他转身便走,脚步沉重而决绝。

再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他怕自己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怒和屈辱,会先于理智,化作拳头狠狠砸在眼前这“兄长”的脸上!

有些陈旧却收拾得干净的小桌旁,窗户投进的阳光照亮方寸之地。

显得温暖又宁静。

赵默将碗里仅有的两块鸡翅,沾了酱汁,仔细夹进了苏艳秋的碗里,油亮的酱汁在灯下闪着诱人的光。

“吃这个,补补。”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轻缓。

苏艳秋没有动筷,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专注的侧脸。

她上一世从来没有进过赵家新修的大瓦房,更没有这么平静的和赵默相处过。

每次面对赵默,不是各种冷言冷语,把他贬低到尘埃里,就是冷暴力,对他爱搭不理。

阳光的光晕柔和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却清晰地映出他眉宇间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柔。

这专注的神情……

恍惚间,与前世那个在混乱的地窖中找到她,将她抱在怀里的身影重合了!

不是梦魇!

不是幻觉!

他就在这里,呼吸温热,身体结实,真真切切地活着。

甚至还愿意听她的,分家!

和这些收养了他却又扒着他吸血的家人分开。

一股巨大的酸楚毫无预兆地汹涌而上,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砸在她粗糙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哭什么?”

赵默心头一紧,立刻放下筷子,粗糙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几分笨拙的慌乱。

急切地抹去她脸颊上的湿痕,那滚烫的泪水灼得他指尖发疼:

“还是想吃蛋炒饭?我这就给你做去?”

他以为她是嘴馋了。

“不是……”

苏艳秋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