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新时间:2025-12-22 11:57:14

第二天一早,陈忘带着那枚记忆琥珀,走向奈何桥。

孟七想跟着去,但被陈忘拦住了。

“这是你爷爷奶奶之间的事,”他说,“让他们自己处理比较好。”

孟七咬着嘴唇,浅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可是……奶奶等了九百年,万一爷爷还是不肯回家……”

“他会回去的,只是时间问题。”陈忘看着手中的琥珀,“不然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琥珀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通透,里面的彼岸花瓣像是活了过来,在金色的树脂中缓缓舒展。

陈忘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某种温柔而坚韧的力量——那是九百年的思念,九百年的等待。

忘川河畔的“清晨”与“夜晚”界限模糊,但彼岸花的花瓣在此时会收拢一些,像是在休息。

河面上的记忆碎片光点也变得稀疏,只有零星几点在暗红色的河水中沉浮。

汤铺今天似乎格外安静。

没有排队等待喝汤的鬼魂,没有往来的阴差,甚至没有熬汤的烟火气。

那口巨大的青铜鼎下,炭火是熄灭的。

陈忘走到小院门口,正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孟婆站在门内。

她今天没有穿那身粗布围裙,而是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绸缎长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银簪绾起。

脸上似乎还施了薄粉,遮掩了些许皱纹。

但那双深红色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刀。

“他呢?”孟婆问,声音平静,但握着门框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陈忘双手奉上记忆琥珀:“孟前辈说……汤里可以加点甘草。甜的,也不错。”

孟婆盯着那枚琥珀,许久,才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接过。

琥珀在她手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那光芒不是刺眼的,而是温暖的,像午后的阳光。

光芒中,画面浮现——

年轻的孟婆,还不是孟婆,只是孟家的女儿孟清漪。

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坐在奈何桥头,看着忘川河水,表情茫然。

一个穿青衫的书生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糖。

“汤太苦了,吃块糖吧。”

孟清漪瞪他:“你是谁?为什么来奈何桥?”

“我叫孟青,是个游方书生,”书生笑,“听说地府有位熬汤的姑娘,汤熬得极苦,所以来提个建议——加点甘草,就不苦了。”

“孟婆汤从来不加糖!”

“那就从今天开始加。”

“你……”

画面转换。

书生和少女并肩坐在忘川河畔,看彼岸花开花落。

“你为什么总来?”少女问。

“因为觉得你一个人熬汤,太孤单了。”书生说。

“我熬了三千年汤,一直都是一个人。”

“所以现在不用一个人了。”

画面再转。

简陋的婚礼。

没有宾客,只有忘川河作证。

书生为少女戴上自己编的花冠,冠上是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从今以后,我陪你熬汤。”他说。

“你会后悔的,”少女,现在已经是妻子了,轻声说,“我是个熬汤的,要在这里待一辈子,直到魂飞魄散。”

“那我就陪你一辈子,”书生握住她的手,“然后下辈子,下下辈子,都陪你。”

画面开始加速。

岁月流逝,书生不再年轻,但眼神依旧温柔。

他开始研究改良孟婆汤,开始收集记忆碎片,开始和妻子争论关于“忘记”的意义。

争吵,冷战,和解,再争吵。

最后,书生带着一枚琥珀,离开了。

“我会证明我是对的,”他说,“等我回来。”

“你走了就别回来!”妻子在身后喊,眼泪掉进汤锅。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然后渐渐淡去。

光芒收敛,琥珀恢复原状。

孟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陈忘静静地等着。

许久,一滴眼泪从孟婆深红色的眼睛里滑落,掉在琥珀上。

琥珀吸收了那滴泪,里面的彼岸花瓣,突然绽放了。

真正的绽放——花瓣舒展开来,从琥珀中探出,散发出真实的、浓郁的香气。

那不是普通的彼岸花香,而是混合了某种记忆的味道:

初见的忐忑,相处的甜蜜,争吵的痛苦,还有等待的漫长。

“他……在哪里?”孟婆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陈忘指向忘川河:“在河底。但昨天他来过驿站,把琥珀给了我。我想……他应该还在某个地方,等您。”

孟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眼时,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只是眼圈还微微发红。

“你做得很好,”她对陈忘说,“从今天起,我同意忘川驿站正式获得地府经营许可。我会帮你在阎罗殿备案,以后没人敢找你麻烦。”

“多谢前辈。”

“还有阿七,”孟婆顿了顿,“她……就交给你了。教她你的方法,让她走自己的路。”

陈忘郑重地点头。

孟婆转身,走向屋内。

“前辈,”陈忘叫住她,“您不去找他吗?”

孟婆的脚步停下。

她没有回头。

“九百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但陈忘看到,她的手,紧紧握着那枚琥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离开汤铺时,陈忘回头看了一眼。

二楼那扇九百年未曾打开的窗户,开着。

孟婆站在窗前,望着忘川河的方向。

手里握着那枚发光的琥珀。

---

回到驿站,大堂里已经坐了客人。

不,不是客人——是员工。

孟七、阿福、小月,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方桌边,桌上摊开着一张地图。

那是小月凭记忆绘制的“忘川河底记忆珊瑚礁分布图”。

“驿丞大人回来了!”阿福第一个看到陈忘,飘过来,“孟婆那边……怎么样?”

“搞定了,”陈忘说,“驿站正式获得许可。另外,孟七以后可以安心在驿站工作,每天只需要回去学习两个时辰。”

孟七眼睛一亮:“真的?奶奶同意了?”

“同意了。”

孟七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真正的笑容。

小月指着地图说:

“驿丞大人,您看。这是记忆珊瑚礁的整体结构。外层是普通的记忆碎片沉淀区,越往中心走,记忆的纯度越高,年代也越久远。最中心这个位置,爷爷——我是说孟青前辈——守护的地方,就是‘核心’。”

地图中心画着一个漩涡状的标记。

“这里有什么特别?”陈忘问。

“爷爷说,核心是所有记忆的最终归宿,”小月回忆着,“但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从来没让我靠近过。我只知道,每次有新的记忆碎片沉入河底,最终都会流向那里,然后……消失。”

“消失?”孟七皱眉,“不是凝聚成珊瑚礁?”

“外层的是凝聚了,但核心区的,会消失。”小月认真地点头,“就像……被消化了。”

这个词让陈忘感到一丝不安。

记忆被消化?被什么消化?

“小月,你说你靠近核心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那是什么感觉?”

小月想了想:“就像……就像回家。很温暖,很安全,但又有点悲伤。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等着我。”

就在这时,驿站大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穿着官服的阴差,但不是陆判官——这位看起来级别低一些,手里拿着一卷公文。

“请问哪位是陈驿丞?”阴差问。

“我是。”

阴差递上公文:“第十殿阎罗有令,三日后在地府议事厅召开‘阴阳服务业发展研讨会’,特邀忘川驿站代表出席。这是请柬和议程。”

陈忘接过公文。请柬是烫金的,上面盖着第十殿阎罗的大印。

议程上列着几个议题:

1. 传统服务业(孟婆汤铺等)的现代化转型

2. 新兴服务业(驿站等)的规范化管理

3. 关于记忆处理流程优化方案的讨论

4. 跨部门协作机制建立

最后一条旁边,用朱笔批了一行小字:

“重点讨论忘川驿站‘执念疏导’模式的可复制性。——陆判官”

阴差又说:“陆判官特意嘱咐,请陈驿丞务必到场。这次会议,可能会决定驿站未来的发展方向。”

“我会去的。”陈忘说。

阴差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

“对了,陆判官还说,让您带上那位记忆精员工。阎罗大人对‘记忆梳理’能力很感兴趣。”

小月紧张地抓住孟七的袖子。

“别怕,”孟七拍拍他的肩,“有我们在。”

送走阴差,陈忘看着手中的请柬,陷入沉思。

地府高层对驿站的关注,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既是机会,也是风险。

如果能在会议上获得支持,驿站的发展会顺利很多。

但如果表现不好,或者触动了某些利益集团……

“驿丞大人,”阿福小声说,“这是个好机会啊!要是能在阎罗殿挂上号,以后咱们就是‘官方试点单位’,资源、政策都会倾斜!”

“但也意味着更多的监督和考核,”陈忘说,“而且……你们不觉得,地府对我们关注得太快、太积极了吗?”

孟七也点头:“奶奶说过,第十殿阎罗推行改革五百年,阻力很大。驿站现在成了改革派的‘样板工程’,但也是传统派的‘眼中钉’。这次会议,恐怕不会太平。”

小月怯怯地问:“那……那我还要去吗?”

“去,”陈忘做出决定,“不仅要你去,我们还要准备一份完整的方案——关于如何系统化地进行执念疏导,如何与孟婆汤铺协作,如何优化整个记忆处理流程。”

他看着三位员工:“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在地府亮相。要拿出真本事。”

接下来的三天,驿站进入了紧张的准备期。

孟七负责整理驿站的运营数据:

接待了多少鬼魂,执念强度平均下降多少,满意度如何,投胎后的跟踪反馈(虽然很少,但偶尔有阴差带回消息)。

小月负责研究记忆梳理的具体技术细节,包括如何安全进入他人的记忆碎片,如何引导对方整理情绪,如何避免二次创伤。

阿福负责准备演示材料——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块“显影玉”,可以把记忆画面投影出来。

陈忘则负责整合所有材料,形成一份完整的《忘川驿站执念疏导体系方案》。

方案的核心思想是:在遗忘与记忆之间,找到第三条路——不是强制忘记,也不是全部记住,而是“整理、放下、轻装上阵”。

第三天傍晚,方案终于完成。

陈忘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窗外,忘川河波光粼粼。今天是地府的“望月日”——虽然天上没有月亮,但忘川河会自然泛起银色的波光,像月光洒在水面。

孟七端着一碗粥进来:“休息一下吧。明天就要去开会了。”

陈忘接过粥,是月华米粥,加了桂花蜜,甜而不腻。

“小月呢?”

“在练习记忆投影,”孟七说,“他想把‘记忆梳理’的过程演示出来。阿福在帮他。”

陈忘点点头,慢慢喝着粥。

孟七在对面坐下,浅红色的眼睛看着窗外,突然说:“今天下午……我回汤铺学习时,奶奶问我,爷爷会不会来开会。”

陈忘抬头:“你怎么说?”

“我说不知道,”孟七轻声说,“但我觉得……他应该会来。毕竟这是地府几百年来的大事,关系到记忆处理的根本。”

她顿了顿:“驿丞,你说爷爷在河底待了九百年,到底在研究什么?真的只是守护记忆珊瑚礁吗?”

陈忘也想过这个问题。

孟青那样的人,有着改变世界的理想,怎么可能甘心在河底当九百年守护者?

“或许,”他说,“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真正实施他理念的机会。”

“我们的驿站……就是那个机会?”

“或许。”

粥喝完时,小月兴奋地跑上楼:“驿丞大人!我成功了!您看!”

他手里捧着一块显影玉,玉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那是他梳理一个鬼魂记忆的过程:

杂乱的记忆碎片被轻柔地分开,重要的被标记,痛苦的被安抚,最终整理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线。

画面流畅,细节清晰。

“很好,”陈忘赞许地点头,“明天就按这个演示。”

夜深了。

陈忘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明天的会议,将决定驿站的未来。

也或许,会决定地府未来几百年的走向。

他起身,走到窗边。

忘川河的银色波光中,他看见一个身影。

青衫,束发,站在河畔,望着驿站的方向。

是孟青。

陈忘推开窗户,两人隔河相望。

孟青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奈何桥。

陈忘知道,明天,他会来的。

该来的人,都会来。

---

第四天,地府议事厅。

这是陈忘第一次进入地府真正的权力中心。

议事厅位于阎罗殿深处,是一座宏伟的大殿,高数十丈,七十二根蟠龙柱撑起穹顶。殿内灯火通明,但光线柔和,不刺眼。

参会者已经陆续到场。

左侧坐的是传统派:

孟婆坐在首位,身后是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都是地府各殿的老资格官员。

他们穿着古朴的官服,表情严肃,目光审视。

右侧坐的是改革派:

陆判官坐在首位,身后是一批相对年轻的官员。

他们穿着现代改良的官服,有的还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平板一样的法器。

中间是中立派,人数最少,表情最轻松。

陈忘带着孟七、小月和阿福,坐在右侧最末尾的位置——这是陆判官特意安排的,既不显眼,又能看清全场。

小月紧张得直哆嗦,银色瞳孔不断闪烁。

孟七握住他的手:“别怕。就当下面坐的都是……南瓜。”

“南瓜?”小月茫然。

“对,就是南瓜,橙色的,圆圆的,没有表情。”孟七一本正经地说。

小月想象了一下,居然真的放松了一点。

阿福则一直在整理材料,嘴里念念有词:“数据图表……案例演示……问答准备……”

陈忘安静地坐着,观察着全场。

他注意到,孟婆今天的气色很好。

虽然依旧严肃,但眉宇间那股积压了九百年的郁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她偶尔会看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陆判官朝陈忘微微点头,示意他放轻松。

时辰到了。

钟声响起,九长九短。

所有官员起身。

第十殿阎罗驾到。

那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龙纹官服,头戴冕旒,面容威严但不失温和。

他的眼睛是深紫色的,目光扫过全场时,每个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诸位请坐,”阎罗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今日会议,关乎地府未来百年发展。望各位畅所欲言,共商大计。”

会议开始。

前两个议题进行得很顺利——或者说,很平淡。

传统派和改革派各执一词,但都在可控范围内争论。

直到第三个议题:关于记忆处理流程优化方案的讨论。

陆判官起身:“启禀阎君,近年来,随着人间人口增长,地府接收的鬼魂数量每年递增一成。传统的孟婆汤处理方式,虽然有效,但效率有限,且存在‘记忆残留创伤’等后遗症。臣以为,是时候探索新的模式了。”

他指向陈忘:“忘川驿站的‘执念疏导’模式,经过一个月试运行,数据显示:鬼魂执念强度平均下降35%,投胎后灵魂稳定性提升20%,孟婆汤的消耗量减少15%。臣建议,将此模式推广至整个地府。”

传统派的一位老者立刻反驳:“陆判官此言差矣!孟婆汤乃后土娘娘所创,沿用万年,自有其道理。所谓新式,不过哗众取宠,长久必生祸端!”

另一位老者也说:“强行改变鬼魂记忆,乃逆天而行!若每个鬼魂都带着记忆转世,阴阳秩序必将大乱!”

孟婆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阎罗点名:“孟婆,你执掌奈何桥上万年,最有发言权。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孟婆身上。

孟婆缓缓起身。

她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看向门口。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她声音平静,“我想先请一个人进来。”

“谁?”阎罗问。

“我的丈夫,”孟婆说,“孟青。”

全场哗然。

孟青?那个九百年前离开地府,据说已经魂飞魄散的书生?

门开了。

孟青走进来,依旧是一身青衫,但今天,他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走到大殿中央,对阎罗深深一揖。

“草民孟青,见过阎君。”

阎罗的紫色瞳孔微微收缩:“孟青……你还活着?”

“一直在河底,”孟青直起身,“守护记忆珊瑚礁,也思考一个问题:记忆,到底是什么?我们该怎样对待它?”

他转身,面对全场:“九百年,我看着无数记忆沉入河底。我发现一个规律——那些自然沉淀、自然消散的记忆,转世后几乎不留创伤。而那些被强行抹去的记忆,会在灵魂深处留下裂痕。”

“所以你想说什么?”传统派的老者质问。

“我想说,”孟青看向陈忘,“这位驿丞的方法,和我九百年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比我当年想得更成熟,更可行。”

他走到陈忘面前,深深一揖:“陈驿丞,感谢你给了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陈忘连忙起身还礼:“前辈言重了。”

孟青转身,面对阎罗:“阎君,草民愿以九百年守护之功,为忘川驿站担保。若此法可行,请推广。若不可行,草民愿受任何惩罚。”

全场寂静。

谁也没想到,孟婆的丈夫,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归,并且力挺一个新来的驿丞。

阎罗沉思片刻,看向孟婆:“孟婆,你的意见呢?”

孟婆看着孟青,深红色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但她很快控制住情绪,朗声道:

“老身同意试点。但仅限于忘川河畔区域,为期一年。一年后,根据数据,再做决定。”

这是妥协,但也是巨大的让步。

陆判官立刻说:“臣附议!”

改革派官员纷纷附议。

传统派的老者们面面相觑,最终,在阎罗的目光下,也勉强点头。

“好,”阎罗拍板,“忘川驿站执念疏导模式,正式列为地府试点项目。一年为期,由巡查司全程监督,孟婆、孟青协助指导。”

他看向陈忘:“陈驿丞,望你不负所托。”

陈忘深深一揖:“必尽全力。”

会议继续,讨论具体实施方案。

但陈忘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别处。

他看见,孟婆和孟青,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

九百年的等待,九百年的思念。

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结果。

会议结束时,孟青走到陈忘面前,递给他一枚青色的鳞片——和上次那枚一样,但更大,符文更复杂。

“这是‘记忆之鳞’,可以保护你进入珊瑚礁核心一次,”孟青低声说,“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

“关于轮回漏洞的答案,”孟青的表情严肃,“我在核心深处,发现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一些……本应转世,却滞留在河底的灵魂。他们的记忆里,藏着大秘密。”

他顿了顿:“但是要小心。有些事,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自己斟酌着办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孟婆。

两人并肩走出议事厅,没有交谈,但步伐一致。

就像九百年前那样。

陈忘握紧手中的鳞片。

记忆珊瑚礁的核心,到底藏着什么?

那个所谓的“轮回漏洞”,又是什么?

他有一种预感,驿站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

但至少今天,他们赢了第一局。

回到驿站时,已是“深夜”。

小月兴奋地睡不着,一直在回味会议的场景:

“阎君大人居然对我笑了!他说我的记忆梳理能力很有潜力!”

孟七则有些伤感:“爷爷和奶奶……他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的,”陈忘肯定地说,“九百年都等过来了,剩下的时间,他们会珍惜的。”

阿福已经在规划驿站扩建的事了:

“咱们现在可是官方试点!得扩大规模!招新员工!开发新产品!”

陈忘笑着摇头,走到窗边。

忘川河依旧在流淌。

但今夜,河面上多了一盏灯——从奈何桥头的汤铺二楼窗口透出的,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

灯下,应该坐着两个人。

一个熬了九百年汤的老妇人。

一个守了九百年河的书生。

他们或许在喝茶,或许在争论汤里该不该加糖。

但至少,他们在一起。

陈忘关上窗户,躺到床上。

手中的记忆之鳞,散发着微弱的青光。

明天,该去河底看看了。

去看看那个秘密。

去看看,轮回到底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