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昨日雁门关城门已破,为何下令退兵?”
一名壮硕男子想起昨夜清点的伤亡,心痛如绞,转头沉声向匈奴单于质问。
“雁门关迟早会被勇士们攻下。”
“綦毋将军,你在忧虑何事?”
大单于望向方才发言的匈奴人,含笑回应。
面对这位心思难测的单于,名为綦毋的将领终于按捺不住。
綦毋出身草原中型部落,族众三万,可战之兵仅半。昨日一役,他便折损五千人马,兵力骤减三成,难怪对匈奴单于怒形于色。
“单于,每逢冲锋陷阵皆是我部勇士。至今各部累计已损两万余人,不知您的部众何时出战?”
阿帕忍不住向匈奴单于抱怨。
“哼!”
“綦毋首领,此言是在质问单于吗?”
匈奴单于的长子挛提氏冒顿闻言,立即出声呵斥。
“冒顿,不得无礼。”
“在座皆我族勇士,亦是你的长辈。”
单于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转头制止长子。然而众人皆明,这不过是表面文章。
“綦毋将军宽心,两日内雁门关必破,届时允你部率先入城。”
听到单于此言,帐内众人面色愈发阴沉。
须知匈奴并非铁板一块,此次出征实为各部联军。所谓单于,不过因其部落最强、兵力最盛罢了。
“望单于信守诺言,否则我等艰难,亦不会让您好过。”
一名匈奴首领面色铁青,冷言说罢,转身出帐。
余人见状,亦冷冷瞥过大单于与王子,拂袖而去。
此番攻打雁门关,各部几乎倾尽精锐。然而伤亡最重的,始终是他们麾下勇士。每次攻城先锋、折损最多的,皆是各部部众,单于兵马却几乎未动。
这一切,众首领心知肚明。明知单于意在消耗他们兵力,却无力反抗。草原法则,强者为尊。大单于半胁迫半 ** 集结各部,所图必然不小。他们无从拒绝——不服从者,部落即遭覆灭。
如今本部勇士折损过半,更无力与单于抗衡。唯盼攻下雁门关后,单于能履行承诺。
“父王,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何必对他们客气?”
大王子冒顿目送众人离去,不屑说道。
“我儿,你有所不知。既有人为我等效命,自当稍加安抚。”
单于遥望雁门关方向,含笑低语。
“不过,也快到收官之时了。”
他望向那些首领离去的方向,缓缓眯起双眼。冒顿闻言,亦半眯着眼随父王望去。
雁门关!
“杀!”
“杀!”
“杀!”
呐喊声在城墙上回荡。
牛继宗挥刀斩落一名攀城匈奴,俯身下望,只见巨型冲车已逼近城门。
“王将军,此处交予你,我率五百士卒前往城门。”
牛继宗抹去脸上血污,沉声对王子腾说道。
王子腾低头亦见冲车,踹下一名匈奴后扭头应道:“牛将军且去,此处由本将镇守。”
辰时,雁门关外五里。
山坡背侧,贾珷凝望匈奴营地,面色凝重。
密密麻麻的黑影在下方迅速移动,不久,混乱的阵营转为严整方阵。
见此情形,贾珷目光一紧。
原以为匈奴仅是恃勇蛮族,未料竟有如此阵仗。
此刻俯瞰下方军阵,贾珷方知自己先前想得太过简单。
牛继宗的统兵与练兵之能其实不弱,甚至胜过朝中多数将领。
可即便如他这般人物,也只能据守城关,倚仗城墙之利与匈奴周旋。
正凝神观察敌阵时,忽见十余名铁甲壮汉策马缓步出列,直至阵前。
看来是要阵前训话。
贾珷眯起眼,竭力想看清那些人的面容。
距离太远,听不清言语,但下方阵阵传来的震天呼喊,却让贾珷等人面色越发沉重。
天色渐明,他们不得不将身子再往坡后藏了藏,只探出头继续观望。
匈奴阵中忽然齐声一吼,随即肃静。
贾珷正觉疑惑,身旁贾大伸手一指,低声道:
“将军,看那边。”
一名身着铁甲、鬓发灰白的老将纵马行至全军之前。
周围匈奴皆簇拥护卫,姿态恭敬。
贾珷眼神一凝。
“此人便是匈奴单于。”
他虽未见过单于真容,但早听牛继宗提过,单于已年过半百。
看此人形貌与四周阵仗,贾珷心中已能断定。
他随即环视周遭地势,暗自思忖待会儿该如何发动突袭。
“喝——!”
“喝——!”
约一刻钟后,匈奴单于忽然举刀向天,长啸一声。
霎时间,全军应和,捶胸顿足,吼声如雷。
“杀!!”
“杀!!”
“杀!!!”
阵阵喊杀声中,贾珷身后不少士卒脸色发白,贾珷自己也神情凝重。
又过半刻,单于对身旁几名将领吩咐几句,随即其中几人率数万兵马,浩荡朝雁门关方向开拔。
贾珷看得不解。
分兵而进,岂非愚策?
雁门关墙高险固,易守难攻,若无数倍兵力,绝难攻克。
可眼下仍留三分之二兵力于此,这位单于究竟在谋算甚么?
平白折损己方军力?
“将军,如今该如何是好?”
身旁传来低沉的话音,打断了贾珷的思绪。
贾珷目光死死锁住下方单于的身影。
是啊,该如何是好?
此处仍有五六万匈奴兵马,而己方仅两千人。
兵力悬殊至此,莫说刺杀单于,就连突破外围防线都难如登天。
“等。”
望着单于转身回帐的背影,再看四周重重护卫的匈奴大军,贾珷咬紧牙关,从齿间挤出一字。
…………
雁门关。
就在贾珷于敌阵附近潜伏之际,匈奴前锋已抵关下。
日正当空。
巳时。
攻城之战打响。
厮杀持续至日落前夕。
幸有王子腾带来的五万援军,此战雁门关稍占上风。
至今尚无一名匈奴兵能安然攀上城头。
“将军,匈奴人退了!”
城墙上,一名守将提着染血的长刀,兴奋地向牛继宗禀报。
“退了?”
牛继宗一怔,急忙俯身下望——
果然见匈奴队伍井然有序,正向远方撤去。
牛继宗顿时皱紧眉头。
此时退兵,实在不合常理。
城下已堆满匈奴士卒的尸首,此刻撤退,岂非前功尽弃?
“王将军,此事是否暗藏诡计?”
冷静下来后,牛继宗带着疑惑,向身旁的王子腾发问。
牛继宗听罢,也皱起眉头。王子腾望着逐渐退去的匈奴兵马,缓缓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匈奴退兵总是好事。”
“但仍需小心戒备,以防敌军突然反扑。”
王子腾沉思许久,仍想不通匈奴为何选择此时退兵。
但对雁门关而言,这绝非坏事。
眼下能拖延一日便是一日。
时间,正是雁门关此刻最需要的。
先前曾听闻贾珷领兵烧毁了匈奴粮草。
虽不知贾珷如何做到,但匈奴退兵确实有利于雁门关。
毕竟雁门关尚可支撑,匈奴却耗不起。
“无论对方有何诡计,至少我军得以喘息。”
牛继宗听完王子腾的话,点头表示赞同。
“不知匈奴下次攻城会在何时。”
“先清点伤亡人数。”
“王将军,我们回议事厅再作商议。”
望着远去的匈奴部队,牛继宗握紧拳头,沉声说道。
***
第四十一章:匈奴单于的阳谋!内乱!
红楼!
大汉王朝!
文武三年!
雁门关外!
贾珷带着贾大与几名将领,悄然观察匈奴军的动向。
天色已明,两千人马虽不算多,人能控制声响,战马却难以完全隐蔽。
若被匈奴察觉,这两千人恐难抵挡。
与其冒险暴露,不如择一远处暂驻。
贾珷如此决定,亦因见匈奴单于始终未离军帐,即便偶尔出帐,亦有十余名铁甲卫士紧随,难以接近。
“将军,匈奴人回来了。”
正当贾珷取水袋饮水时,一名小将俯身前来禀报。
贾珷立即放下水袋,朝士兵所指方向望去。
只见归来的匈奴兵不足出发时的三成,贾珷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
出征时气势昂扬,归来时却满身尘土与污血,不少匈奴人连兵器都已丢失。
“将军,看来牛将军他们打赢了。”
贾珷所见,贾大也看在眼里,兴奋地向贾珷说道。
“嗯。”
贾珷微笑着点头。
“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望着溃散回营的匈奴兵,贾大带笑问道。
贾珷转头望向纛旗下那座最大的军帐,随即重重捶了一下地面。
“等!”
“继续等。”
“匈奴粮草最多撑到明日。若明 ** 们仍不攻城,便作罢。”
贾珷目光落向营地角落的粮仓。
此处重兵防守,想来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松懈。
“传令下去,今夜原地休整。口粮可还充足?”
贾珷望着匈奴营地,轻声询问贾大。
“将军放心,将士们带了足三日的干粮。”
贾大恭敬回答。
“那就好。”
“去传令吧。”
“切记,不可让匈奴人发觉。”
贾珷点头,对贾大嘱咐道。
“是!”
贾大抱拳领命,转身退去。
下方匈奴单于军帐之中。
正如贾珷所料,匈奴的粮草也已见底。
至多支撑明日攻城,若再攻不下雁门关,匈奴便只能退兵。
“单于,勇士们的口粮所剩无几。”
“若明日仍攻不下……”
一名匈奴部落首领低声向单于说道。
“呵呵,诸位不必忧虑。”
“此时,綦毋将军或许已拿下雁门关。”
单于面带慈和的笑容说道。
帐中众人闻言,皆微微动容。
綦毋所属部落虽非最大,却也不容小觑。
只因綦毋先父曾与单于结怨,如今单于便将他派去前线送死。
众人虽各有损伤,但眼见綦毋折损近半人马,望向单于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戒备。
“诸位这是怎么了?”
“莫非……连綦毋将军都不信了?”
单于将各人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笑,面上却仍轻声细语。
帐中无人应声,只默默摇头。
綦毋已这般凄惨,谁又愿步他后尘?
正静默间,綦毋与两位部落首领沉着脸踏入帐中。
“綦毋将军回来了。”
“战事如何?那些两脚羊可都收拾干净了?”单于笑问。
“又折了许多勇士。”綦毋面色铁青,语带怒意。
“将军辛苦,来,饮一碗最地道的羊奶酒。”单于笑意微闪,殷勤相邀。
“我应你之召,几乎倾尽部落勇士,如今折损过半,教我如何回去交代?”见单于避而不答,綦毋怒意更盛。
“勇士不过是回归狼神怀抱,有何可惜?何况他们并非白白牺牲——那些两脚羊,想必也剩不了多少了吧?”单于摩挲着酒杯,答得漫不经心。
“单于!”
“死的不是你的部众,你自然不心疼。明日攻城,我的勇士绝不再打头阵。也该让你的兵马上一回了。否则,即便攻下雁门关,当初说好的分配,我们可不认!”
綦毋身旁一名虬髯大汉愤然开口。他的部落也参与了此战。
“哦?你们也都是这般想的?”单于眯眼扫视帐中众人。
被目光掠过的各部首领纷纷低头,无人敢应。
“瞧,他们并无异议。”单于轻笑。
“懦夫!”
大汉怒哼一声,“明日我绝不再出兵。部落损失够重了。谁爱去谁去!”说罢掀帐而出。
单于冷眼看着那背影,朝长子使了个眼色,随即也跟了出去。
帐内众人窥见此景,皆垂首不语,余光中藏着对单于的惊惧。
綦毋瞧着冒顿脸上的笑意,心中满是不屑。
“随我来。”
綦毋说完,转身便朝贾珷所在之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