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更新时间:2025-12-20 11:41:18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车窗,水痕在玻璃上扭曲流淌,将城市的灯火模糊成一片迷离的光晕。林晚坐在陆子谦的车里,双手紧紧握着那份刚从银行保险箱取出的文件袋。牛皮纸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的或许是她等待了两世的答案。

“你确定要现在看吗?”陆子谦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目光透过被雨水模糊的挡风玻璃,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林晚摇了摇头,但手指已经解开了文件袋上的棉线。她必须现在就看,在回到那个被周明深掌控的世界之前,在她失去勇气之前。

牛皮纸袋里装着三样东西:一本比之前在墓地找到的更厚的日记、一个U盘,以及一封装在淡蓝色信封里的信。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致发现此物的人——无论你是谁,请将它公之于众。”

雨水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林晚的指尖触碰到信封边缘,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抽出信纸展开。

“如果你读到了这封信,那么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写下这些字时,我的手在颤抖,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在记录一个我爱过的男人如何变成怪物,而我如何从共犯变成了猎物。”

“我叫沈清怡,曾相信爱情能战胜一切。直到周明深教会我,有些爱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有些人是戴着面具的恶魔。我记录下这些,不是为了复仇——复仇已经太迟,而是为了真相不被掩埋,为了不再有女孩像我一样,踏入这精心布置的陷阱。”

“周明深第一次向我展示他的另一面,是在我父亲拒绝了他对家族企业的收购提议后。那天晚上,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墙上,声音温柔得可怕:‘清怡,你要明白,我看上的东西,从来都会得到。包括你,包括你们沈家的一切。’”

“我以为那是气话,直到三天后,父亲因‘挪用公款’被捕。证据确凿,但我清楚父亲的为人。是周明深伪造了一切,就像他曾为我伪造过完美的学历、伪造过获奖证书、伪造过一切我需要的光环。”

“在日记和U盘里,我记录了他所有的罪行:商业欺诈、洗钱、贿赂,甚至更黑暗的交易。他有一个名单,记录着那些‘不合作’的人的下场。我很荣幸也在名单上,因为我不再听话了。”

“如果你发现了这些,请小心。周明深不会放过任何威胁到他的人。但我恳求你,不要让他继续伤害更多的人。用这些证据,将他绳之以法。这或许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最后的意义。”

“愿上帝原谅我的懦弱,也愿上帝保佑勇敢的你。”

信末的署名是沈清怡,日期是她死亡前一周。

林晚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车窗上凝结的水汽。她终于明白了那种贯穿两世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沈清怡的遭遇,几乎是她前世的翻版。只是沈清怡更早地察觉了危险,并留下了反击的武器。

“她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林晚喃喃道,声音沙哑。

陆子谦从她手中接过信纸,快速浏览后,脸色凝重:“这些证据如果真实,足够让周明深在监狱度过余生。但问题是如何安全地递交出去,而不被他的人拦截。”

林晚擦去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我们不能通过常规渠道。周明深在司法系统、警方、甚至媒体都有人脉。任何举报都可能在到达正确的人手中前被拦截。”

“那你有什么计划?”

林晚翻开那本更厚的日记,快速浏览。里面详细记录了周明深多年来的非法交易,时间、地点、金额、涉及人员,甚至包括部分录音和照片的备份说明。这是一本用生命书写的罪证集。

“沈清怡在信中提到一个名单,”林晚翻到日记的某一页,“那些‘不合作’的人。看看这个。”

陆子谦凑过来,两人在车内灯下一起阅读。名单上有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日期和简单的备注。林晚的目光停在第三个名字上:陈静,陈哲的妹妹,死亡日期正是三年前。

备注栏只有两个字:“意外。”

“所以陈哲没有撒谎。”林晚低声道,“他妹妹真是被周明深害死的。”

“不止,”陆子谦指着另一个名字,“看这个,张明远,知名财经记者,两年前在海外度假时溺水身亡。当时媒体报道是意外,但如果这也是周明深的手笔……”

“这就是他控制一切的方式,”林晚感到一阵寒意,“不合作的,就让他们‘意外’消失。”

她继续翻页,突然停住了。在日记的最后几页,沈清怡用红笔写满了同一句话,字迹从工整到狂乱,仿佛记录着她精神崩溃的过程:

“他看着我,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他吻我,却喊着别人的名字。我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永远无法企及原版的拙劣复制品。她是谁?那个占据了他全部真心的女人到底是谁?”

林晚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前世,周明深也曾用同样的眼神看过她——那种透过她看别人的眼神。他曾在她睡着时抚摸她的脸,喃喃自语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她一直以为那是沈清怡,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陆子谦皱眉,“难道除了沈清怡和你,还有第三个女人?”

“或许不是具体的某个人,”林晚若有所思地说,“而是一个理想化的幻影。周明深爱的从来不是真实的人,而是他心中塑造的完美形象。当现实与幻想不符,他就用暴力、用控制、用毁灭来修正现实。”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周明深在毁掉沈清怡后,又找上了她这个与沈清怡有几分相似的替代品。而在她“不合格”后,他很快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一个更符合他扭曲幻想的女人。

“我们必须在他找到下一个受害者之前阻止他。”林晚合上日记,声音坚定。

“但我们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陆子谦启动车子,缓缓驶入雨夜的车流,“周明深不是普通人,他有多层保护壳。直接公开这些证据,他可能在被定罪前就逃往海外,或者动用资源让案件无限期拖延。”

林晚望向窗外,雨中的城市像是沉浸在水底,一切都不真实。她的目光落在街边一家高档餐厅的橱窗上,那里贴着慈善晚宴的宣传海报——正是明晚周明深要带她参加的活动。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明晚的慈善晚宴,”她转回头,眼中闪烁着陆子谦从未见过的光芒,“几乎所有重要的政商名流都会到场,媒体也会云集。如果在那里公开这些证据……”

“你疯了?”陆子谦猛地转头看她,“那等于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周明深会在众目睽睽下颜面扫地,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对我怎么样,”林晚冷静地分析,“但如果我们私下举报,他完全有时间安排我‘意外身亡’,就像名单上那些人一样。只有在公开场合,在无数镜头和目光下,我才是最安全的。”

“然后呢?即使证据公开,周明深被捕,他的同伙、他的势力网络还在。你将成为活靶子。”

“所以我们需要后手,”林晚翻开日记的某一页,指向一个名字,“看,沈清怡记录了一个人——周明深的前私人律师,李浩然。三年前他突然辞职,移民海外。沈清怡怀疑是因为他知道太多,周明深用某种方式让他‘自愿’离开了。”

“你认为他知道更多内幕?”

“如果连沈清怡都知道他的存在,那么李浩然手里很可能有更多致命证据。”林晚的眼神变得锐利,“而且他已经脱离周明深的掌控范围,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关键证人。”

陆子谦沉默了片刻,车子在红灯前停下。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将世界切割成模糊的碎片。

“即使找到李浩然,即使他愿意作证,这也是一场危险的赌博。”他终于说,“周明深在政商两界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你可能扳不倒他,反而会搭上自己。”

“我已经搭上过自己一次了。”林晚轻声说,想起前世那个在绝望中死去的自己,“这一次,我要么赢,要么死得明明白白。但绝不会再悄无声息地消失。”

陆子谦看着她,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就像前世无法在她结婚前让她看清周明深的真面目一样。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课,必须自己学。

“好,”他终于说,“我帮你。但我们必须制定详细的计划,考虑到每一种可能性。首先,我需要联系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安排后路。如果情况不对,你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国家。”

“我不能走,”林晚摇头,“如果我逃了,周明深就会知道我心虚,会不遗余力地追杀我。只有面对,只有将他彻底扳倒,我才能真正安全。”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陆子谦打了转向灯,拐向另一条路。

“我们先去我的安全屋,那里有设备可以检查U盘内容,备份所有证据。然后,我会想办法联系李浩然。但在此之前,”他严肃地看着林晚,“你必须回到周明深身边,表现得一切正常。明晚的晚宴前,不能让他起任何疑心。”

林晚点头,感到一阵疲惫袭来。扮演顺从的妻子,假装对真相一无所知,这比直面危险更让她心力交瘁。但这是必须的戏码,是她复仇之路上必须穿上的戏服。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普通公寓楼前。雨小了些,但天空依然阴沉。陆子谦从后备箱拿出一把黑伞,撑开,为林晚挡住飘洒的雨丝。

“记住,”在进入公寓楼前,他最后说,“无论发生什么,活下去最重要。复仇不值得用生命交换。”

“我明白。”林晚说,但两人都知道,有些战争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公寓里简洁到几乎空旷,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和设备。陆子谦打开电脑,林晚将U盘插入。里面是加密文件夹,密码是沈清怡在信中暗示的她的生日。

文件解压后,里面是大量录音、照片、扫描文件和电子表格。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段视频,日期标注是沈清怡死亡前一天。

林晚点击播放。

画面晃动,显然是偷拍。镜头对着一个装修精致的客厅,沈清怡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她直视镜头,开始说话:

“我叫沈清怡,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那么我已经不在了。以下我将陈述的事实,愿以我的生命担保其真实性。”

“周明深,我的未婚夫,是一个罪犯。在过去五年中,他通过非法手段侵吞了三家企业,导致至少两个家庭破碎,一人死亡。他贿赂政府官员,操纵招标,洗黑钱,并涉嫌多起商业间谍活动。”

“我最初是他的同谋,因为爱情蒙蔽了双眼。但当我发现他不仅想要财富,更享受掌控和毁灭的过程时,已经太迟。我曾试图退出,他威胁要毁掉我的家人。我试图举报,发现他早已渗透了可能的举报渠道。”

“现在,我决定用最后的方式揭露他。这段视频我已设置定时发送,将于我死亡后24小时自动发送至多家媒体和执法机构。如果你正在观看,请将之公之于众,将周明深绳之以法。”

“最后,致我亲爱的家人们:对不起,我选择了这条路。但有些战斗,即使知道会输,也必须打。致未来可能成为他目标的女人们:请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要成为下一个我。”

视频到这里应该结束了,但画面还在继续。沈清怡似乎想关掉摄像机,但外面传来声响。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镜头晃动,然后被匆忙藏到某个地方,角度变得倾斜,只能拍到地板和一截沙发。

开门声,脚步声。

“清怡,我回来了。”周明深的声音,温柔得可怕。

“你……你怎么来了?我们说好今晚不见面的。”沈清怡的声音在颤抖。

“我想你了,不行吗?”脚步声靠近,“你在干什么?脸色这么白。”

“没什么,只是有点不舒服。”

“让我看看。”周明深的声音更近了,然后停顿,“这是什么?”

一阵杂音,似乎是挣扎。

“摄像机?你在拍什么,清怡?”

“放开我!周明深,你放开我!”

“告诉我,你在拍什么?给谁看?”声音依然温柔,但背景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你会后悔的!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我出事,你的罪行会被公之于众!”

轻柔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清怡,清怡,你还是这么天真。你以为我真的毫无准备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调查我?那些你自以为找到的证据,那些你信任的‘朋友’……我都知道,一切都在掌控中。”

“你监控我?”

“我保护你,亲爱的。这个世界太危险,我必须知道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脚步声继续靠近,“现在,把摄像机给我,我们还能好好谈谈。”

“不!别过来!”

一阵激烈的挣扎声,物品摔落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闷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视频到此中断。

公寓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电脑风扇运转的微弱声音。林晚和陆子谦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愤怒。

“他杀了她,”林晚的声音平静得不像是自己的,“就在视频里,他杀了她。”

“这段视频是铁证,”陆子谦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但为什么没有公开?沈清怡说设置了定时发送……”

“周明深发现了,拦截了。”林晚闭上眼睛,感到一阵恶心,“他掌控一切,包括她自以为是的反抗。”

她终于完全理解了沈清怡的绝望,那种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脱掌控的窒息感。前世,她何尝不是如此?每一次试图反抗,都被周明深轻易化解;每一次寻求帮助,都发现对方早已被他收买或威胁。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之下。

“但这次不一样,”林晚睁开眼,眼中燃烧着两世的怒火,“因为我知道他会怎么做。我知道他的手段,他的思维模式,他的弱点。”

她从电脑中拔出U盘,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着武器。

“子谦,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首先,将这份视频和所有证据复制多份,存放在不同的安全地方,设置定时发布。如果我明晚失败,或者之后‘意外’身亡,就让它们自动公之于众。”

“第二,联系李浩然,告诉他我们手中有周明深的犯罪证据,问他是否愿意出庭作证。如果他不愿意,至少请他提供他知道的信息。”

“第三,”她深吸一口气,“帮我准备一样东西——一个微型录音设备,要最隐蔽的那种。明晚,我要记录下一切。”

陆子谦担忧地看着她:“晚晚,这太危险了。如果被发现……”

“如果我不这么做,会更危险。”林晚站起身,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像泪水。“前世,我因为犹豫和恐惧,失去了所有。这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转过身,脸上是陆子谦从未见过的决绝:“明晚的慈善晚宴,将是我的战场。在那里,我要在所有媒体和名流面前,撕下周明深伪善的面具,将他最黑暗的秘密暴露在聚光灯下。”

“然后呢?”陆子谦问,“即使你成功了,接下来怎么办?周明深的势力不会轻易瓦解,他的同伙会报复,他的保护伞会反击。”

“那就让他们来吧。”林晚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淬过火的钢铁,“我已经死过一次,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但这一次,我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窗外,云层散开,一束月光穿透缝隙,照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那光芒惨白而清冷,像是审判前的最后宁静。

林晚看着那道光,知道明天的晚宴将是她人生的分水岭。要么赢回一切,要么输掉所有。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林晚。

这一次,她是执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