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请晟明科技的代表进行最终陈述。”
会议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招标中心大厅。这是一个关于城市智慧图书馆系统升级的重要项目,虽非顶尖规模,但因其显著的公益属性和未来可在全国复制的示范效应,吸引了业内不少目光,包括近期因“启航教育”项目而声名鹊起的晟明科技,以及意图在公共服务领域扩大影响力的齐氏集团旗下子公司。
江瓷姩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量身定制的藏青色西装套裙,从容地站起身。她是晟明科技此次陈述的主讲人。经过“启航教育”一役,她的能力和冷静备受项目经理信赖,被委以重任。这个项目,也是她计划中积累声望、一步步接近齐氏核心圈层的一块踏脚石。
她步履沉稳地走向发言席,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她目光平视前方,并未刻意扫视台下,自然也未曾注意到,在嘉宾席的某个显眼位置,一道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触及她身影的瞬间,骤然凝固。
江瓷姩站定,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抬起头,目光沉静地扫过台下评委和与会者。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她的视线与嘉宾席上一双难以置信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直直撞上。
齐霄寒!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种级别的项目,按理说不值得他这位集团总裁亲自出席。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呼吸有瞬间的停滞。三年了,这张脸,这双曾让她痴迷也让她绝望的眼睛,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里。恨意如同汹涌的暗流,几乎要冲破她理智的堤坝。
但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任他拿捏的江念慈了。
几乎是本能,所有翻腾的情绪在零点几秒内被强行压下,冰封于眼底深处。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瞳孔的缩放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就像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无关紧要的与会者。她只是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仿佛只是随意掠过了一个空位。
齐霄寒清晰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无视”。那不是刻意回避,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彻底的漠然。仿佛他齐霄寒,于她而言,与这会场里的任何一件摆设没有任何区别。
他胸腔里莫名涌起一股极其不适的滞涩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而此刻,江瓷姩已经开始了她的陈述。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清越、冷静、条理分明,对项目的理解、技术的实现、以及未来社会效益的分析,都精准到位,引人入胜。她站在台上,自信从容,光芒内敛却不容忽视,与记忆中那个苍白柔弱、总是低眉顺目的身影判若云泥!
齐霄寒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扣,目光死死锁定在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女人身上。震惊、疑惑、一种被冒犯的愠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失控”的烦躁,在他心中交织。
她出狱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竟然……敢无视他?!
竞标会结束,江瓷姩随着人流走出会场,只想尽快离开。
然而,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走廊转角,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齐霄寒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审视着她,带着他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姿态:“江念慈?”
江瓷姩停下脚步,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叫江瓷姩。”
她的声音冷淡而疏离,没有丝毫颤抖。
“江瓷姩?”齐霄寒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换了个名字,就以为能抹掉过去?看来三年牢狱,还没让你学会认清自己的身份。”
江瓷姩微微弯了弯唇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身份?我现在的身份是晟明科技的项目经理。至于过去……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我早就忘了。劳驾,让一下。”
她将他归于“无关紧要”!一股邪火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猛地窜起,他上前一步,逼近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忘了?江念慈,你……”
“齐总!”一个温和而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插了进来。
陆淮渊适时出现,自然地站到了江瓷姩身侧,姿态保护意味明显。他看向齐霄寒,笑容得体:“好巧。看来齐总也对智慧图书馆项目感兴趣?不过,纠缠我的员工,似乎并非齐总的作风。”
齐霄寒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男的清隽温雅,女的冷静疏离,站在一起竟有种刺眼的默契与和谐。他看到陆淮渊的手虚扶在江瓷姩身后,一个极其细微却彰显占有与维护的动作。这画面像根针,狠狠扎进了他的眼底。
一股混合着被冒犯的暴怒、对陆淮渊介入的不爽、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更不愿承认的,类似于……嫉妒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凭什么站在她身边?她凭什么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平静,却在陆淮渊出现时,流露出一种近乎依赖的默许?
“你的员工?”他冷笑出声,目光锐利如刀地在江瓷姩和陆淮渊之间来回切割,语气刻薄,“陆医生真是好兴致,医院不够忙,还要插手商业,甚至……专门收留些从牢里出来的女人吗?品味独特。”
他刻意加重了“从牢里出来的”几个字,想撕破她那层冷静的伪装,想看到她崩溃,想证明她依然是他可以轻易践踏的江念慈。
“齐总!”这次,开口的是江瓷姩。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力道,“请注意你的言辞。我的过去,轮不到你来评判。至于我的现在和未来,”她侧头,与陆淮渊交换了一个短暂而信任的眼神,复又看向齐霄寒,一字一顿,“更与你,齐总裁,没有任何关系。”
陆淮渊适时接话,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护短的冷意:“齐总,诽谤和人身攻击并不能彰显齐氏的气度。我们还有事,失陪。”
说完,他护着江瓷姩,与她一同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多看脸色铁青的齐霄寒一眼。
齐霄寒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尤其是江瓷姩那挺直决绝、毫无留恋的脊背,胸口剧烈起伏。那刺眼的和谐感,她那句“与你无关”,还有陆淮渊那维护的姿态……各种情绪像沸腾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滚、灼烧!
该死的!他怎么会因为这种女人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一定是这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陆淮渊,故意在他面前演戏!
他绝不会承认,那瞬间汹涌而至的,是嫉妒。他齐霄寒,怎么会嫉妒一个他早已弃如敝履的女人身边有了别的男人?!
坐在回程的车里,江瓷姩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紧握的拳头,直到此刻才微微松开,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坐在回程的车里,江瓷姩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紧握的拳头,直到此刻才微微松开,掌心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
“没事吧?”陆淮渊关切地问。
“没事。”江瓷姩摇头,声音有些低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遇见。”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但真正面对时,那刻骨的恨意依旧灼人。
“迟早的事。”陆淮渊语气沉稳,目光深邃,“你今天的表现无可挑剔。他,已经被成功地激怒了。”他微微一顿,带着一丝了然的冷静,“或者说,他那可笑的占有欲,已经被你毫不在意的态度彻底点燃了。”
另一边,齐霄寒的座驾内,气压低得吓人。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仿佛这样才能顺畅呼吸,对前排助理厉声吩咐:“去查!立刻去查那个叫江瓷姩的女人所有资料!从她出狱那一刻起,每一天的行踪,接触过什么人,特别是她和陆淮渊,到底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我要知道全部!”
“是,齐总。”
齐霄寒闭上眼,靠向椅背,但脑中根本无法平静。江瓷姩那双冰冷、陌生、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和陆淮渊站在一起时那刺眼的画面,反复在他眼前闪现。
不是不安。
他齐霄寒怎么会因为一个他亲手送进监狱的女人感到不安?
那是一种事情彻底脱离预期、脱离掌控的强烈躁郁,是一种所有物被他人染指后的暴怒,是一种……他绝不承认的,被全然无视后的挫败与不甘。
这个女人,必须重新被他掌控,必须为她今天的漠然付出代价!
而江瓷姩,在最初的波澜后,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
齐霄寒,这只是开始。
你的震惊,你的愤怒,我会一点点,全部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