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国府，书房。
檀香袅袅。
魏嵩端着一杯参茶，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没有先开口。
兵部尚书沈嵩站在下方，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将今日朝堂上的交锋一五一十地说了。
“相国大人，下官今日在朝堂上那番话，已经让那位女陛下，对镇北侯起了戒心。”
魏嵩呷了口茶，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做得不错。”
他抬起头，浑浊的瞳孔里藏着深不见底的算计。
“但还不够。”
“绝不能让萧惊雁回京，一步都不能踏进来。”
沈嵩躬着身子：“下官明白，只是…下官不解，萧惊雁虽手握重兵，但毕竟是大炎的侯爷，有他在，至少能震慑雍王那些反贼，为何我们…”
“我们？”魏嵩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以为萧惊雁回来了，是来帮她的？”
“他若回京，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我们这些所谓的‘权臣’！”
魏嵩站起身，踱到窗边，看着漆黑的夜幕。
“老夫当年亲自去过北境，想拉拢他，你猜他怎么说？”
沈嵩不敢搭话。
“他说，‘魏相国若来北境抗击蛮戎，萧某扫榻相迎。若为党争私利，北境不欢迎你’。”
魏嵩模仿着萧惊雁的语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忌惮。
“他就是一头喂不熟的恶狼，只认死理。”
“先帝为何明知北境糜烂，却始终不肯增派援军，彻底扫平蛮戎？”
沈嵩心头一跳，一个骇人的念头浮上心头。
“先帝他…是在养寇自重？”
“哼，还不算太笨。”魏嵩哼了一声。
“蛮戎就是拴住萧惊雁这条疯狗的链子！只要蛮戎还在一日，他就必须给皇家看好北境的大门！”
“先帝用这招，把他死死困在北境十年。现在，新帝这个女娃娃想把他放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嵩恍然大悟，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原来这盘棋，先帝在世时就已经布下了。
他附和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年萧惊雁功高盖主，却始终安分守己，原来是被先帝拿捏住了命脉。”
魏嵩的野心在昏暗的烛火下暴露无遗。
“先帝能用的人，我们也能用。先帝能布的局，我们也能接着下。”
“这大炎的天下，皇帝是个女人，正好。”
“她只需要坐在龙椅上，安安静三当个摆设就行了，朝堂的事，由我们说了算。”
沈嵩听得心潮澎湃，连忙躬身一拜。
“相国大人深谋远虑，下官佩服！”
......
御花园。
叶清涵独自一人走在结了霜的石子路上，寒气顺着脚底板往上钻。
召萧惊雁，还是不召。
这个问题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大炎王朝的地图，和那几个被朱笔圈出的名字。
雍王叶啸，兵强马壮，野心勃勃。
淮南王叶淮，富甲一方，暗中招兵买马。
还有那个在模拟器里藏得最深，最后篡位成功的离王叶洵。
秦王，赵王，燕王…哪个不是手握重兵，能征善战之辈。
再看看自己手里有什么？
一群只会在朝堂上吵架的文官，和沈嵩那种连仗都没打过的草包将军？
除了萧惊雁和他手里的五十万北境军，她找不到任何一张可以掀翻牌桌的底牌。
镇南侯倒是忠心，可惜实力太次，守个南疆都够呛，根本指望不上。
“该死的皇帝模拟器…”
叶清涵烦躁地踢飞脚下一颗石子。
“偏偏只能模拟叶宸那个废物。”
“要是能模拟一下萧惊雁的人生，哪怕一次，我就能知道他到底是忠是奸，到底是龙是蛇！”
无法确认萧惊雁的忠诚，她就不敢下这道圣旨。
这道旨意一旦发出，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就在她心烦意乱之时，不远处的假山后，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叶清涵脚步一顿。
是三弟叶墨？
这么晚了，他鬼鬼祟祟地在御花园里做什么。
她心里升起一丝疑虑，但随即被更大的烦恼所淹没，没有深究。
可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新的可模拟对象。】
【新增模拟对象：三皇子，叶墨。】
叶清涵愣住了。
叶墨？
模拟他有什么用？他比叶宸还要不起眼，在宫里就像个透明人。
她抱着一丝聊胜于无的心态，在心中打开了模拟器。
【可选模拟对象：三皇子，叶墨。】
【请选择模拟身份：】
【1. 大炎皇子】
【2. 大炎皇帝】
【3. 大雍藩王】
【4. 大雍皇帝】
当看到最后两个选项时，叶清涵的呼吸停滞了。
大…雍…藩王？
大…雍…皇帝？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比这深夜的冬霜更冷，从她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她周身的空气，温度骤降，脚边的小池塘，水面竟凝结起一层薄薄的冰霜。
怒火！
滔天的怒火，瞬间将她整个人点燃！
大雍！
又是大雍！
她那个看起来文静内向，人畜无害的三弟叶墨，竟然是大雍的人？
十余年前，就是大雍王朝，悍然撕毁百年和约，举三百万大军犯境。
大炎边关一十八座城池，一夜之间尽数陷落，烽火狼烟，遍地哀嚎。
当时的先帝，在太和殿上急得吐血，满朝文武，束手无策。
是萧惊雁。
是他临危受命，统领大炎百万兵马，于渭水之畔，设下十面埋伏。
那一战，血流漂杵，尸骨如山。
萧惊雁以三十万人的代价，将大雍两百多万主力，尽数坑杀于渭水河谷。
打得大雍国君在降书上亲笔画押，割地赔款，承诺百年之内，不敢再踏足大炎寸土。
那一战，奠定了萧惊雁“人屠”的凶名，也为大炎换来了十年的安稳。
可现在，这群手下败将，竟然不讲武德，玩起了无间道？
把皇子安插到大炎皇室，一藏就是十几年？
叶清涵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快要燃烧起来。
好啊。
好一个大雍。
好一个三弟，叶墨！
她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