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雨航,你给老子滚出来!”
江雨航手里的一把游戏币就快要打空的时候,一辆奔驰W140停在了游戏厅门口。
主驾上下来一个十分壮实的中年汉子,西装革履,双手掐着腰环视一圈,目光锁定了正在打拳皇的江雨航。
听到声音,江雨航起身走了出去。
只是看到老爹的时候有些诧异,江大富豪今天居然没让司机来接他,反倒是亲自开车来。
“腰不好还一天到晚在办公室坐着,你不是有司机吗,少开点车。”江雨航给老江散了支烟,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老江也坐上了副驾驶,这臭小子居然还会关心他了?
昨晚带着一群同学去鬼混,还把一女同学灌醉到进医院的事儿他还没算账呢。
好在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原本还怒容满面的江建华,面对儿子的埋怨,眉头忽然就舒展了。
可惜还没感动几秒,就被江雨航的一句话憋得差点没喘上气来。
“走两步都扶着腰,又去找那个小妖精了?你都一个多月没管过我了吧。”
“我这腰是累的,再加上打仗的时候上前线受过伤!”江建华的脸顿时就黑了。
“你跟那小妖精领证都两三年了吧?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江雨航启动车子,“我还没吃饭,去吃小炒?”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待会儿还要回公司开会。”江建华有些有气无力道。
江雨航的母亲过世得早,当年生江雨航的时候老江没照顾好她,落下了病根。后来生二胎的时候大出血,江雨航那个未见面的妹妹和母亲一个都没保住。
江雨航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这才娇惯成了现在的模样。
老江也什么办法改变什么,儿子从小就十分自主,以至于自己准备再娶个老婆,都要看儿子的态度。
至于儿子说的那个小妖精,其实是江雨航的继母,不管他做了多少努力,随着儿子的年龄增长,两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差。
江建华跟周玲领证都是偷偷去的,根本不敢把她带回家,江雨航一见到周玲就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车里陷入诡异的平静,而江雨航则在开车的时候,不时地看向老爹,让江建华觉得莫名其妙。
“说吧,找老子到底有什么事儿。”车开出去很远之后,江建华才闷声道。
“我要一笔钱。”江雨航不带半点扭捏地开口道。
他知道老江现在肯定也是焦头烂额,事发之前要说老江没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他是不信的。
但显然背后做局的人能量远超老江,否则除了腰有点问题,比江雨航还壮实的老爹,没道理在入狱后没几天就突发心脏病。
“要钱没有,这条烂命也不给。”老江的回答得到也干脆利落。
前脚还在扎老子心窝子,转头就跟老子要钱?这钱老子要是给你了,你是我儿子!
但江雨航却丝毫没有半点自觉:“我知道你在花旗银行有张卡,每个月都会往里面存一笔,少则一两千美金,多则一两万。现在积攒下来应该有四十来万了吧?”
一向沉稳的江建华,听到江雨航的话之后立马绷起了脸:“这是我留给江家的退路,你少打这方面的心思!”
他确实有张花旗银行的卡,开户人和打款人都不是他,是周玲。江家万一出事,这笔钱是周玲的个人财产而非共同财产,不会被清算。
“不给我,是准备留给那个小妖精?”江雨航似笑非笑地看了老江一眼。
江建华再次沉默着没有出声。
江雨航不急不缓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这笔钱给我,我只用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如数奉还给那个小妖精,你也可以把那个小妖精带回家,我保证不会再闹。”
“你要这笔钱做什么?”江建华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你手上麻烦可不小,万一要是进去了,我留点本钱翻身不过分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建华顿时一惊,扭头惊诧地看着江雨航,却见他神色毫无变化,云淡风轻。
人在出事之前多多少少是能打听到点风吹草动的,江建华也在尝试补救,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找人疏通关系。
可江雨航还在学校备战高考,是谁告诉他这些事儿的?背后的人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你儿子没这么傻,要不是出了事情你会一个多月都不来看你儿子一眼?”江雨航神色毫无变化,平淡道。
他还知道,自己老爹不觉得会栽倒在即将收购的煤炭矿这个坎上,现在只是资金紧张,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大风大浪他见多了。
这是成功者的通病,过度的自信,或者说自傲。在没有彻底倒下的时候,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会失败。
“我有我的打算,煤矿生意未来很有前途。四月份体制改革,煤炭部撤销之后,中小煤矿下放地方管理,现在正是入手煤矿的最佳风口。”
老江点燃了一支烟,平淡道。
煤矿生意这几年是有些低迷,挖煤、洗煤、运煤......样样开销都不小。
但只要煤矿厂正式投入运营,带来的收益就能翻倍。老江相信自己的眼光。
也正是这份毒辣眼光,让他在退伍之后看到了国内发展的先机,孤注一掷的抢先建立起了砂石厂,一步步做大到如今昌平市首富的位置。
江雨航知道自己很难说动老江,于是尽量把自己前世所知道的真相说了出来。
“老爹,我知道你在查是谁在背后搞你,但我只能跟你说就算查出来了也没用。你现在能坐上首富的位置,是因为时事造就。”
“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有人刻意要搞你,而是要搞你背后的靠山,你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至于多的,江雨航不能再说了。
煤矿确实是个好方向,但是就像他举的例子,方向对了时间不对也是枉然。
大方向政策上确实是在进行改革。
煤矿即将彻底脱离计划经济约束,但同样的也会终结此前煤矿的发展模式,想要等煤矿复苏至少还要等五年。
与此相当的还有砂石厂的无序开采,同样会在最近一两年内展开整治,特别是在政府出台《采石取土管理规定》之后,大量砂石厂和建筑工地都会被直接关停。
变革意味着机会是不假,但变革之中有人上位就注定要有人倒下。
整体的变革方向如此,老江怎么疏通关系都没用。
见老爹不说话,有些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江雨航自顾自道:“搞你靠山的人是市纪委,他对你的靠山常务副秘密调查半年多了,市经侦也顺便针对你做了调查。”
“常务副不管倒不倒,你都会被抓。现在你集资的两千万大多都丢到煤矿里去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不上老百姓的钱就坐实了你集资诈骗的罪名。”
江雨航没想过要通过砂石厂和煤矿厂这个方向去帮老江,因为行不通。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壮士断腕,煤矿股份立马出售、低价贱卖砂石厂产业链,只要能补上这两千万的亏空,那就坐实不了集资诈骗的罪名。
但这样一来,江家注定要元气大伤,甚至以后翻盘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老江肯定下不了这个决心。
不过把这些告诉老江,他也能做出点安排,至少比起被秘密抓捕,最后死得不明不白好多了。
江雨航的一席话,让一直被笼罩在迷雾中的江建华茅塞顿开。
他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捋清楚了整件事的主要脉络,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你金伯伯什么都没告诉我......”原本还十分坚毅的老江,身上忽然就生出了一股颓意,正直壮年的脸庞上,也生出了几分暮气。
难怪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奔走,却始终毫无作用。
甚至连自己的老友,常务副金正都在背刺他,准备拿他当替死鬼好将自己洗白,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迷惑他。
对纪委的动作金正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什么都没告诉老江。
只有一种可能,金正要拿江家向政敌求饶投诚。
如果不是金正的迷惑,他也不可能如此后知后觉,直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
经济犯罪的罪名能否成立,最主要的先决条件就是他的主观目的是不是将财产占有。
他的这笔集资,只要随时有能力退钱,那么就不会被定性为集资诈骗。
可现在钱都几乎投出去了,江家也被人盯上了。
不管是煤矿也好,还是砂石生意链,早就已经是别人选定好的目标。
是敌是友都希望他彻底倒下,要么想瓜分他的资产,要么想借着他的倒下平稳落地。
他若是不倒下,在这些人眼中才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老爹,你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上面还认识有说得上话的人不?”
江雨航对老爹还是抱有期望的,老爹的眼光和魄力都是这个年代十分拔尖的。
要是能认识人,煤矿厂的开发先暂停,砂石厂也逐步转型正规化,江家倒也不是没有绝地逢生的期望。
毕竟砂石生意能做到覆盖半个市,没有主管财政、发改的领导做靠山绝对不可能搞起来。
万一除了这位常务副,老爹背后还有个更硬的靠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