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许泽回头看我一眼:“哪儿?”
“女儿在的地方,我们一起去陪她,好不好?”
许泽原本松弛地搭在方向盘的手,在僵了一瞬后,变成了紧紧抓握的动作:“老婆,别的都能答应你,唯有这件事不行,你答应过我要朝前看的。”
我把他心虚的动作刻进眼底,唇角勾起酸涩又讽刺的笑意:“可如果连我们都忘记了她,那还有谁能记得她曾来过呢。”
我已经很努力的克制着情绪,但说到这里还是悲从中来,眼眶一热,下一秒视线就模糊了。
许泽伸过手,握住我的手指:“不用忘记她,我们把她放在心底,然后往前走。”
他从容地扮演的好老公好爸爸的形象,令我频频到达临界点的情绪瞬间崩溃,我甩开他的手,声音尖锐的质问他:
“你说的轻巧,你没有十月怀胎,没有和女儿共享过心跳,更没有经历长达三十多个小时的产程,女儿的生与死,对于你来说,都只是无关痛痒的存在!”
“老婆......”
“别这样叫我!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我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冲许泽大喊大叫,恨不得一吐为快。
但许泽戒备打量我的眼神,令我很快找回理智。
小不忍乱大谋,我不能自乱阵脚。
我脑袋飞速运转,随即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任眼泪渗透指缝,话锋一转:“如果不认识你,就不会有女儿,女儿也就不会死。”
许泽的声音越发柔和,他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隔着中央扶手箱来抱我:“老婆,你千万别这样想,这只是意外,没人怪你。”
我顺着他的话说:“我倒希望你能骂我甚至打我一顿,或者和我离婚,至少让我承担点后果,那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许泽掰开我捂在脸上的手,用袖子给我擦着眼泪:“老婆,别说傻话了,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离婚二字。”
许泽为了力证他的深情,说着还想俯身吻我。
我被他抵在他与车椅之间,躲无可躲之际,突然响起的来电铃声解救了我。
我推了他一把:“先接电话。”
许泽的目光在我脸上细细打量一圈:“那你不哭了,好不好?”
我轻眨眼睛嗯了一声,许泽才直起身子去接电话。
电话是秘书胡婧一打来的,说公司的项目招标书出了点问题,情况比较紧急,需要他去公司一趟。
环晟是我爸白手起家创办的公司,一开始主营房地产,后来又拓展了广告、室内装修等业务。
近年房地产业遇冷,环晟的主营方向放在了装修业务上。
胡婧一说的艺术馆的项目招标书,是环晟今年接触到的规模最大的业务,许泽也很重视,挂断电话就启动车子,说先送我回去。
“不用,我也好久没去环晟了,顺便和你去看看。”
“可你的身体......”
“老公,你别太紧张我,冯医生都说我需要多和外界接触。”
许泽想了想,点头:“公司就别去了,免得有不懂事的员工,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了令你难受的话。去公司楼下新开的甜品店,吃点东西等着我,我忙完就去找你。”
许泽是真怕我被员工无心的话中伤,还是不想让我插手公司事务,我暂且不确定。
但我也有别的事要做,便点头应允了。
许泽把我送到甜品店,点了两款最贵的点心刚离开,我也起身去路边拦下出租车,让司机送我去导航上最近的食品药品检验所。
到达检验所,我打开双肩包,在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里,从包里拿出卫生纸包裹的药丸、装在瓶子里的隔夜牛奶和鸡汤,以及中午吃剩的半个三明治,请他们做一下成分分析,以及毒理测试。
工作人员了然:“你怀疑自己被投毒了?”
“是,最快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三天,结果可以发送电子报告到你邮箱,也可以自己来拿纸质报告。”
考虑到许泽时刻盯着我动向,他身份不明的姘头更可能在暗中监视我,我缴完费留下邮箱,快步折回公司楼下的甜品店。
正准备进去,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许泽不带我去公司,也许还有一个理由——
他的姘头就藏在公司里。
婚后,他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陪我,同事无疑是他接触最多的人。
根据之前的推断,他初次出轨是在我怀孕后,这和他进入环晟的时间线能吻合上。
想到这里,我转身走进电梯,按下环晟所在的28楼。
刚走进公司,前台苏玥一看到我,就激动地迎上来和我打招呼。
我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冲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苏玥是我接管公司时,由我招进来的第一批员工,同期留下的还有胡婧一,两人算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更是我的心腹。
她压低音量,欢呼雀跃地问我:“沈总,你要回来了,带领环晟一飞冲天了吗?”
她还是那么活泼,我被她逗得笑了笑:“还不确定,公司近来情况如何?”
“挺好的。”
“人员变动大不大?”
“也还好,有工作态度怠慢被辞退的,也有主动离职的,人事部那边又新招了几个。”
我拍拍苏玥的肩膀:“辛苦啦,我进去转一转。”
暂别公司一年,公司的布局和人员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在每个部门转了一圈,和大家打着招呼,留意着女员工尤其是新来的女员工的神色。
老员工们见到我都挺热情的,新员工知道我的身份后,也或拘谨或羞涩的和我问好。
一圈看下来,我并没有发现和许泽有一腿的女人。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我眼光一如既往的不好。
活到26岁只谈过两段恋爱。
初恋始于18,终于20,因为被男的抛弃而无疾而终。
23岁这年嫁给许泽,本以为能相守终老,不料最终也是场笑话。
我自嘲着走向秘书室,却不见胡婧一的身影。
不过她这会儿,应该和许泽在总经理办公室修改招标书。
我往前面走了几步,刚要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就听到胡婧一低呼一声:“许总,要轻一点儿,还是重一点?”
这一声极其暧昧的话,令我全身的血液瞬间直冲脑顶。
公司里的女性,我怀疑过任何人,唯独没想过会是她胡婧一!
她大学念的是商务英语,和秘书岗位完全不搭边。
但我看她勤快好学,就破格用她,甚至手把手地教她,一步一步的提携她成长起来。
她进公司不到半年,家人病倒没钱医治,我主动借了她二十万应急,并告诉她不急着还,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还清。
甚至逢年过节公司发福利,我也会交代人事多发一份给她,毕竟她家里人多,又不宽裕。
我自认对她掏心掏肺,不料她却和许泽珠胎暗结!
这是妥妥的白眼狼!
我越想越气愤难耐,刚要撞门进去,甚至脑补了一出叫全公司来围观的场景,就听胡婧一说:“许总,药膏涂好了,但你的肩周炎挺严重的,贴膏药或者去针灸科进一步治疗,效果会更好。”
我刚要推门的手,倏地收了回来。
我......误会他们了?
和许泽有一腿的人,不是胡婧一?
透过门缝,我看到许泽站起来活动着肩膀:“我老婆不喜欢膏药的味道,我也不想让她担心。等她身体和心情都好一些,我再去医院看看。”
胡婧一点头:“女性历经千辛万苦生下孩子,面对孩子的夭折肯定都会深受打击。尤其沈总还是做的试管婴儿,受的罪更多,心理和身体遭到的伤害也会更大。”
胡婧一的话令我瞬间定在原地。
我的女儿是自怀的,在怀孕前,我甚至从来没有去看过妇产科,哪里来的试管之说......
而更令我震愕的是许泽的反应,他停下活动肩膀的动作,郑重其事地看着胡婧一:
“胡秘书,试管的事儿是我和沈总的隐私,我不希望有除了你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