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连煤炉子上水壶冒出的白气都变得迟缓起来。
陆野手里捏着那本泛黄的线装书,指腹粗糙的纹路压在脆弱的纸张上。
他没有立刻翻开,那双常年在边境线上巡视、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正微微眯起,定格在苏晚的脸上。
作为一名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边防团长,他对细节的敏锐度是刻在骨子里的。
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苏晚,高中学历,因身体原因长期休学在家,无业,无特殊技能。
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怎么会看这种晦涩难懂的中医古籍?而且看这书页卷边的程度,显然不是摆设,是被人常年翻阅的。
“苏晚。”
陆野叫她的全名。平日里这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多少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纵容,但此刻,这两个字沉甸甸的,带着审视的味道。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脸上那副受惊小白兔的表情却半点没崩。
她很清楚,陆野这种男人,你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是怀疑。最好的谎言,就是九分真话掺着一分假话,再裹上一层厚厚的情感糖衣。
“陆野哥,你……你也觉得这些书是封建迷信,要烧了吗?”
苏晚眼圈瞬间红了,那是一种生理性的反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看着可怜极了。
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陆野拿着书的那只胳膊,像是护崽的老母鸡一样,试图把书抢回来。
“别烧!这是外公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陆野被她这一扑,身子僵了一下,原本那一身的凛冽气势瞬间散了大半。
他下意识地松了力道,生怕伤着她,任由她把书抢了回去抱在怀里。
“谁说要烧了?”陆野皱眉,语气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那股子审视的压迫感已经没了,“我就是问问,你档案上没写你会医。”
“这种事……哪敢写进档案里啊。”
苏晚吸了吸鼻子,把那本《金匮要略》贴在胸口,声音哽咽,带着一丝那个年代特有的惶恐和无奈。
“我外公……以前是江南那边的老中医,有些名气。后来……后来世道变了,有人说他是牛鬼蛇神,家里的药铺被砸了,医书也被收走了大半。”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外公怕连累家里,就把剩下的这些孤本藏在乡下的地窖里,偷偷教我认字,教我背汤头歌。他说,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救命本事,不能断了根。”
苏晚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陆野,眼神坦荡又带着几分委屈。
“我爸妈嫌这东西晦气,从来不让我提。这次嫁给你……我想着以后可能再也回不去江南了,就偷偷让人把这些书寄过来。陆野哥,我……我就是自己瞎琢磨,想调理调理这破身子,我没想干坏事。”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逻辑严丝合缝。
在那个特殊的十年里,多少中医世家隐姓埋名,多少传承被迫转入地下,这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陆野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被愧疚给淹没了。
他真是职业病犯了,竟然怀疑自家媳妇。
她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眼?不过是想活着,想把老辈人的东西留下来罢了。
“别哭了。”
陆野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有些笨拙地在她眼角抹了一下。
粗糙的指腹刮得苏晚娇嫩的皮肤有些发红,但他没敢用力。
“咱这是部队,不兴那一套乱扣帽子的事。既然是长辈留下的,那就好好收着。”陆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以后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在咱们家,没人敢说什么。”
这一句话,算是给了苏晚一张护身符。
“谢谢老公!”
苏晚破涕为笑,那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她踮起脚尖,在陆野那满是胡茬的下巴上飞快地亲了一口,然后抱着那个黑色的木匣子,像只偷了腥的小猫一样钻到了床脚。
陆野摸了摸下巴上那湿润的一小块,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这小妖精。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在家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去团部开个会,晚饭回来吃。”
“遵命,团长大人!”苏晚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笑嘻嘻地目送他出门。
等到房门关上,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里,苏晚脸上那副娇憨的笑容瞬间收敛。
她迅速盘腿坐在床上,将那个黑色的木匣子放在膝盖上。
这匣子通体乌黑,木质沉重,表面没有任何雕花,却透着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
刚才陆野没细看,但苏晚的手指一触碰到它,脑海里的系统就像是疯了一样在尖叫。
【滴!检测到S级能量源!距离宿主0.01米!】
【目标确认为:药王孙思邈传世金针(残卷封印版)!】
【是否立即开启吸收/绑定程序?】
药王金针?
苏晚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
她在现代是护士长,对中医并不陌生,自然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如果说之前的生命倒计时是让她苟延残喘,那这个东西,就是让她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彻底翻身的资本!
“开启!”她在心里默念。
并没有什么光芒万丈的特效,只有那个黑匣子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锁扣自动弹开了。
匣子内部铺着一层厚厚的明黄色绸缎,虽然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贵气。
绸缎中间,静静地躺着一排九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与普通的针灸针不同,这九根针的针尾都雕刻着极微小的龙头,针身泛着一层淡淡的流光,仿佛有生命一般。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S级道具:药王金针!】
【道具属性:
1. 灵气渡入:施针时可引动微量天地灵气,极大增强治疗效果。
2. 续命辅助:每成功救治一名重症患者,可额外获得生命值奖励(不限于男主接触)。
3. 空间开启:激活随身药园空间(目前等级:LV1,仅可种植基础草药)。】
【当前生命值:62小时。】
【检测到宿主身体极度亏空,建议立即使用第一针培元,配合陆野的阳气进行自我调理。】
苏晚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冰凉的银针。
发财了。
这不仅是保命符,更是她在这个年代安身立命的摇钱树!
有了这手绝活,以后就算陆野不在身边,她也不用担心随时会暴毙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匣子合上,塞进了那一堆旧衣服的最底下,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补了个觉,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了一下午。
刚起来呢,就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咚。
这次的声音不像刚才通讯员那么急促,也不像陆野那么有力,而是透着一种拿捏过后的矜持和礼貌,甚至还有点……来者不善的傲慢。
苏晚挑了挑眉。
直觉告诉她,麻烦来了。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那张脸依然保持着那种病弱且美的状态,这才走到门口。
门一开。
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不是那种劣质的雪花膏味,而是友谊商店里卖的那种进口香水,带着一股子那个年代特有的脂粉气。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文工团军绿色列宁装的女人。
这女人个子很高,目测得有一米七,身段极好,腰上系着皮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和修长的双腿。
头发烫着时髦的大波浪卷,扎成高马尾,脸上画着淡妆,眉眼间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正是文工团的台柱子,陆野的绯闻对象——陈雪。
陈雪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红彤彤的苹果和一罐麦乳精。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西北,这一兜东西,那就是实打实的重礼。
她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眼,目光在苏晚那张虽然苍白却精致得惊人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随即换上了一副亲切得有些假的笑容。
“哎呀,这就是苏晚妹妹吧?我是文工团的陈雪,咱们陆团长的战友。听说你来了,特意来看看。”
陈雪的声音很脆,像是百灵鸟,但在苏晚听来,却像是指甲刮过黑板。
苏晚没动,只是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笑了笑:“原来是陈同志啊,请进吧。不过陆野哥去开会了,不在家。”
这一声陆野哥叫得极其顺口,陈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迈着那种经过专业训练的优雅步伐走进了屋。
这一进屋,陈雪的脸色就有点挂不住了。
她原本以为,苏晚这种娇小姐,到了这种苦寒之地,肯定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屋里肯定乱七八糟,冷锅冷灶。
可眼前的景象却是,窗明几净,玻璃擦得锃亮。虽然家具简陋,但桌上铺着干净的碎花桌布,窗台上还插着几根不知道从哪折来的枯梅枝,透着一股子雅致。
最要命的是,空气里还残留着没散尽的红烧肉香味,混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这哪像是受苦的宿舍,简直就是个温柔乡!
陈雪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目光有些挑剔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晚身上。
“苏晚妹妹,你这身体看起来……还真是够弱的。”
陈雪并没有坐下,而是保持着站姿,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边的苏晚,语气里带着几分看似关心的嘲讽。
“你看你这手腕细的,我都怕一阵风把你吹跑了。咱们这西北环境恶劣,风沙大,冬天更是冷得像冰窖。你这样娇滴滴的,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似的,只能摆在屋里看,怕是连门都出不了吧?”
这话里的火药味,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
洋娃娃?那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就是——花瓶,废物,中看不中用。
要是换了原主,听到这种话估计早就自卑得抬不起头了。
但苏晚是谁?那是鉴婊达人。
她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得更甜了。
她伸出那双白嫩如葱根的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放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地说道:“陈姐姐说得真对。我也觉得自己像个洋娃娃,一点用都没有。”
陈雪一愣。
她没想到苏晚竟然承认得这么干脆,准备好的一肚子讽刺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
紧接着,苏晚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甜蜜的抱怨:“可是没办法呀,陆野哥他就喜欢我这样的。我跟他说我要学着做家务,学着去外面挑水劈柴,他不让。他说娶媳妇回来就是用来宠的,又不是找保姆。他说他就喜欢把我当娃娃养着,哪怕我什么都不干,只要每天在他面前对他笑一下,他这心里就舒坦。”
苏晚抬起头,那双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看着脸色逐渐铁青的陈雪。
“陈姐姐,你说这男人是不是都挺怪的?放着能不能干的不看,非要喜欢我这种不中用的。我也挺苦恼的,有时候想给他洗个衣服,他都怕把我的手泡皱了,非要抢着洗。”
暴击。
绝对的暴击。
陈雪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瞬间变得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她死死地攥着手里的挎包带子,指节都泛了白。
她引以为傲的独立、能干、能陪陆野吃苦,在苏晚这番凡尔赛发言面前,瞬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人家陆野根本不需要你能干,人家就乐意养废物!
“呵呵……是吗?”陈雪干笑了两声,笑容比哭还难看,“陆团长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在全团那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对自己要求严,对身边人更严。”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打法。
既然现在的宠爱比不过,那就拼过去的情分!
陈雪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茫茫的雪景,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刻的回忆。
“苏晚妹妹,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我和陆野,还有咱们团的几个战友,一起去边境执行任务。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雪,气温零下三十度。”
她转过身,直视着苏晚,语气里带着一种只有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才有的优越感。
“我们在雪窝子里趴了整整三天三夜,饿了就抓一把雪吃,困了就互相拍打脸提神。那种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那种在生死边缘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陈雪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苏晚,声音放低,带着一丝压迫感。
“那时候,陆野的腿受了伤,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苏晚,你这种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永远不会明白陆野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跟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一个能理解他灵魂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只会撒娇、只会拖累他的累赘。”
这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中心思想就一个:我不但救过他的命,我还懂他的魂,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不得不承认,这陈雪的段位确实比李春花那个泼妇高多了。这番话要是让陆野听见,估计都会动容。
但可惜,陈雪搞错了一件事。
男人对于恩情和爱情,分得比谁都清楚。尤其是陆野这种大直男。
就在苏晚准备开口反击的时候。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陆野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两个铝饭盒,显然是去食堂打了饭。
帽子上还顶着一层薄雪,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在进门的瞬间锁定了陈雪。
“陆野!”
陈雪眼睛一亮,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失,变成了一副惊喜中带着点委屈的模样。
“你回来了?我正跟苏晚妹妹聊天呢。”
陆野没理她,径直走到桌边,把饭盒放下,然后又脱下带着寒气的大衣挂在门后,这才转过身,目光淡淡地看着陈雪。
“你怎么在这?”
语气冷淡,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
陈雪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热切起来:“我听说苏晚妹妹来了,过来看看。刚才正好聊起咱们以前在雪山拉练的事儿……苏晚妹妹好像不太爱听。”
这一招祸水东引,想给苏晚扣个不尊重革命历史的帽子。
苏晚还没说话。
陆野皱了皱眉,那两道浓眉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走到苏晚身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苏晚的手背,确定她是暖和的,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渣子一样射向陈雪。
“拉练?”陆野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子不耐烦,“全团几千号人每年都要拉练,那是例行训练,有什么好聊的?”
陈雪的脸色白了白,急切地解释:“不是……我是说那次三营的遭遇战,咱们一起……”
“那是集体行动。”
陆野直接打断了她,语气硬邦邦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当时那个掩体里趴了十四个人,你是卫生员,这是你的本职工作。至于背我出来……”
陆野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那是真的疑惑,不是装的。
“当时背我的是二连的赵铁柱,他一百八十斤。你?”
陆野上下打量了陈雪那纤细的身板一眼,摇了摇头,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这体格,背得动我?
噗嗤。
苏晚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就是钢铁直男的杀伤力啊!不需要任何技巧,只需要陈述事实,就能把绿茶的脸打得啪啪响。
陈雪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都在哆嗦。
她确实没背过陆野。当时只是她扶了一把,后来一直是她自己在脑海里美化这段记忆,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陆野竟然记得这么清楚,甚至连赵铁柱的名字都报出来了!
“陆野,你……你怎么能这么说?”陈雪眼眶红了,这次是真的觉得丢人丢大了。
“行了。”
陆野显然没有耐心跟她在这掰扯陈年旧事。他打开饭盒的盖子,一股红烧茄子的香味飘了出来。
“我要跟我老婆吃饭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还有——”
陆野拿过一双筷子递给苏晚,头也不抬地说道:“以后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你身体不好,闻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水味,呛鼻子。”
阿猫阿狗?
乱七八糟的香水味?
陈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两巴掌,还要被吐一口唾沫。
她这可是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进口香水!在他嘴里就成了呛鼻子的垃圾?
她看着陆野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茄子里的蒜末挑出来——因为苏晚不爱吃蒜。那副专注又温柔的模样,是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
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他的温柔,从来都不属于她。
陈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羞辱后的怨毒。
“好……好得很!”
陈雪咬着牙,强忍着眼泪,提起桌上那个根本没送出去的网兜,“陆团长既然这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苏晚妹妹,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她转身就走,那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又急又重,活像是要把地板踩穿。
直到房门被重重关上。
苏晚才放下手里的苹果,看着陆野,似笑非笑:“陆团长,这赵铁柱是谁呀?听名字是个壮汉,怎么,你喜欢被壮汉背着?”
陆野手里的筷子一顿,抬头看着自家媳妇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吃醋了?”
“切,谁吃醋啊。”苏晚撇撇嘴,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我就是觉得,某人的桃花运还挺旺,连以前谁背过都记得这么清楚。”
陆野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挑干净蒜末的茄子全部倒进苏晚碗里。
“我只记得,现在是谁天天晚上要我背。”
他看着苏晚,眼神深邃得像个漩涡,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点危险的暗哑。
“昨天晚上,是谁哭着喊着说腿软,非要我抱着去厕所的?嗯?”
苏晚脸一红,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吃饭!不许说流氓话!”
陆野低笑一声,大口大口地扒着饭。
刚才怼完陈雪,他心里莫名地舒坦。
这种只有他和苏晚两个人的小日子,真他娘的带劲。
但他不知道的是,被气走的陈雪并没有就此罢休。
楼下的寒风中,陈雪站在吉普车旁,死死地盯着二楼那扇透出暖黄色灯光的窗户。风吹乱了她精致的发型,也吹冷了她的心。
“苏晚……”
陈雪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既然你把自己包装成洋娃娃,那我倒要看看,把你的衣服扒光了,你也只是一堆没人要的烂肉!
“下周三……”陈雪眯起眼睛,想起下周就是家属院公共澡堂的开放日。
那是所有军嫂都要去的地方,赤诚相见,谁身上有几两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倒要让全大院的人都看看,你这副排骨身材,到底有什么资本跟我比!”
陈雪冷笑一声,转身上车,眼底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苏晚这几天过得那是相当滋润。白天有药王九针悄悄调理身体,晚上有陆野这个人形火炉暖被窝,生命值稳步上涨,已经突破了80小时的大关。
虽然还没到高枕无忧的地步,但至少不用担心睡一觉就醒不过来了。
这天下午,苏晚正在屋里研究那本《金匮要略》,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苏晚妹妹在吗?”
还是陈雪的声音。
不过这次,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之前的怨气,反而透着一股子过分的热情。
苏晚打开门。
只见陈雪手里端着一个大脸盆,盆里放着毛巾、肥皂盒,还有一套换洗的干净衣服。她并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苏晚。
“苏晚妹妹,今儿个周三,是咱们大院澡堂子烧水的日子。这几天风沙大,身上肯定难受吧?走,姐姐带你去洗澡,顺便给你搓个背,算是给前几天的误会赔个礼。”
洗澡?
苏晚挑了挑眉。
在北方,尤其是这种缺水的地方,去公共澡堂洗澡那是社交活动。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光着身子在池子里泡着,那是什么八卦都能聊,什么隐私都能看。
陈雪这是想干什么?
苏晚的目光在陈雪那虽然穿着大衣、依然能看出傲人曲线的身材上扫过,瞬间明白了。
这是要搞身材霸凌啊。
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她那前凸后翘的身材,把自己这个“排骨精”比下去,让自己自卑,让全大院的人都知道陆团长的媳妇是个没料的?
呵。
苏晚心里冷笑。
这陈雪怕是不知道,有一种身材,叫作“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原主虽然瘦,但因为常年被关在阁楼里不见光,那皮肤白得像牛奶。而且……经过这几天药王针的调理,她的某些地方,可是二次发育了不少呢。
既然你想自取其辱,那我就成全你。
“好呀。”
苏晚弯起眼睛,笑得人畜无害,“正好我也觉得身上痒呢。陈姐姐你稍等,我拿个盆就来。”
她转身回屋,快速收拾好东西。
正要出门,陆野正好从外面回来。
“去哪?”陆野看着她手里的大红脸盆。
“陈姐姐约我去洗澡。”苏晚指了指门口的陈雪。
陆野看了一眼陈雪,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他对这个女人现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澡堂太远,路滑。”陆野把手里的公文包一扔,直接从苏晚手里接过脸盆,“我送你去。”
陈雪在门口听着,牙都要咬碎了。
去个澡堂都要送?他是要把苏晚拴在裤腰带上吗?
“陆团长真是体贴啊。”陈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那是女澡堂,你总不能也跟进去吧?”
“我在门口守着。”
陆野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然后一只手拎着苏晚的脸盆,另一只手极其霸道地牵起苏晚的小手揣进自己的军大衣口袋里。
“走。”
这一路上,简直就是游街示众。
陆野像个黑面门神一样,护着苏晚走在中间。陈雪跟在后面,像个受气的小丫鬟。路过的军嫂们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谁见过大老爷们给媳妇端洗澡盆的?还是团长级别的!
到了澡堂门口。
那是一栋红砖房,里面热气腾腾,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
“进去吧,别洗太久,容易晕。”陆野把脸盆递给苏晚,不放心地叮嘱,“我就在这等着,有事喊我。”
“知道啦,老公真好!”
苏晚踮起脚,当着陈雪的面,又给陆野喂了一颗糖——精神上的糖。
然后,她抱着盆,跟着脸色铁青的陈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更衣室里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
几十个军嫂正脱得赤条条的,有的在穿衣服,有的在聊天。热气蒸腾,让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陈雪一进来,那就像是女王巡视领地。她把大衣一脱,里面的毛衣也脱掉,最后只剩下内衣裤。
不得不说,作为文工团的台柱子,她的身材确实好。
高挑,紧致,大腿修长,胸前也颇有规模。
尤其是那层常年练舞练出来的薄薄肌肉线条,在这个年代那是相当健康的审美标准。
周围的军嫂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哎哟,陈雪这身段,真是没得挑啊。”
“那是,人家是跳舞的,咱哪比得了。”
陈雪听着这些赞美,下巴扬得高高的。她转过身,看着正在慢吞吞解扣子的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苏晚妹妹,怎么还不脱啊?是不是害羞啊?”
陈雪故意把声音拔高,吸引了全更衣室的注意。
“大家都别看笑话啊,苏晚妹妹身子弱,瘦了点也是正常的。虽然干巴巴的没什么看头,但只要陆团长不嫌弃就行,对吧?”
这话毒啊。
直接把干巴巴三个字贴在了苏晚脑门上。
苏晚没说话。
她的手指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
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周围空气凝固的声音。
随着厚重的棉衣滑落,里面的白色衬衣也被脱下。
一具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身体,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她确实瘦,但绝不是干瘦。
那是种极致的纤细。
锁骨深邃得能养鱼,肩膀圆润如同削成,腰肢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
而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白得发光的皮肤,在周围一群因为风吹日晒而皮肤粗糙发黄的女人中间,她就像是一块误入煤堆的极品美玉。
更要命的是,在那纤细的腰肢之上,那隆起的弧度虽然不如陈雪那么夸张,但形状极其完美,挺拔饱满,透着一股子纯欲到了极点的诱惑力。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使脸蛋,魔鬼身材。
那些刚才还在夸陈雪的军嫂们,此刻一个个看得眼都直了,有的甚至咽了口唾沫。
这哪里是干巴巴?
这分明就是个勾魂的小妖精啊!这要是抱在怀里……那手感,啧啧啧,难怪陆团长把持不住!
陈雪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她明明穿着衣服看着像个平板,怎么脱了衣服……这么有料?!
苏晚把头发随意地挽了个丸子头,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她转过头,看着呆若木鸡的陈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陈姐姐,你看够了吗?要不要我转个圈给你看?”
陈雪气得浑身发抖,正想找个话茬反击。
就在这时。
苏晚脑子里的系统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生命值异常波动!】
【副作用触发:因强行开启药王针S级功能,宿主身体承受反噬。】
【惩罚模式:十级痛经模拟,持续时间10分钟。】
【倒计时:3,2,1……】
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下一秒,一股仿佛有一万把电钻在她小腹里疯狂搅动的剧痛,毫无征兆地袭来。
“唔!”
苏晚闷哼一声,那张本来就白的小脸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像是瀑布一样冒了出来。她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直接摔在了那条冰冷的长木椅上。
“哎呀!苏晚妹子你怎么了?!”
旁边的王秀莲吓了一跳,赶紧冲过来扶住她。
陈雪也被吓了一跳,但随即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这是报应吧?装过头了吧?
“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就倒了?”
更衣室里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