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悻悻转身离开，邢夫人赶紧扶住他。
走进游廊，邢夫人左右张望，惋惜道：
“这么好的院子，竟留给贾琦住？你可是他爹，这院子本该咱们住。荣国府那偏院，住着真没意思！”
“啪！”
贾赦抬手就给了邢夫人一记耳光。
“**！”
“我打不过贾琦，还打不过你？”
“你要是嫌荣国府偏院太小，就赶紧走人！刚才我被儿子打，也没见你帮忙，就只惦记着宅子。”
“你不是想认贾琦当亲儿子吗？干脆就留在这儿别回去了！”
贾赦说完，转身就走。
邢夫人又哭又叫，脸都丢尽了。
……
院子里。
贾琦突然动手，把为老不尊的贾赦揍了一顿，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贾琦冷着脸，转头质问贾母：
“听平儿说，林妹妹现在还住在碧纱橱里，是不是？”
碧纱橱，其实就是在房间里用屏风隔出的一间小隔间，
通常是给守夜的丫鬟住的。
贾母被问得噎住，自知理亏，答不上话。
鸳鸯吞吞吐吐地解释：“林姑娘来得急，府里院子没收拾好，就暂时凑合几天。”
贾琦冷哼一声，心里暗骂：狗眼看人低！
不就是欺负林黛玉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吗？
明明是主子，却睡在丫鬟住的地方。
要不是林如海门户单薄，被人看轻，哪会让林黛玉这样将就？
贾琦脸色严肃：
“这事如果让林姑父知道，只会觉得我们仗势欺人！”
“让迎春搬到我府上，腾出院子给林姑娘住。如果还没地方，就让她也搬去我那儿。”
“省得以后被林姑父笑话！”
这番话点醒了林黛玉。
她来京城后处处小心，低声下气，
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一直没察觉自己被轻视。
被这么一说，她顿时醒悟，心头一阵委屈，
差点掉下眼泪。
……
当晚，荣国府里。
贾母半躺在榻上，只觉得心力交瘁。
鸳鸯来报：“老太太，林姑娘跟着二**搬到隔壁伯府去了。”
“那位混世魔王在屋里又哭又闹呢！”
贾母长叹一声：
“贾琦今天打他父亲，分明是做给陛下看的。再这样下去，他怕是真的要退出贾氏宗族了。”
“将来咱们府上若有什么麻烦，他大概真会撒手不管了。”
鸳鸯听得怔住。
老太太您真会说笑！
咱们荣国府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既有钱又有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招惹？哪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贾母连连摆手，神色严肃道：
贾府前些年确实风光，现在嘛？要不是有贾琦撑着，怕是连二等人家都比不上了！
咱们可不能跟贾琦断了往来啊！
贾母虽然年纪大了，
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今天贾琦当着她的面打了贾赦，等于把最后那层脸皮都撕破了，态度已经很明白了。
但贾母为了整个家族的安稳，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过了好一会儿，
鸳鸯小声建议道：
我看爷是真心想护着姑娘们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都是骨肉至亲！
不如就让姑娘们搬到伯府去住。
有她们在中间维系感情，就算咱们府上真遇到什么难处，爷看在和姑娘们的情分上，也绝不会不管的！
鸳鸯这番话点醒了贾母。
她立刻坐直身子，连连点头。
这主意不错！
你这丫头果然机灵！贾琦确实是个护短的，今天护着二丫头就是例子，皇上赏的绸缎珠宝说送就送，眼都不眨。
明天就通知各房姑娘，让她们多去隔壁府上走动。
想搬过去住也行！
不用再来问我了。
敕造伯府。
当天分了家，
当天就全部从荣国府搬了出来。
这分家的速度，在京城里怕是头一份了。
另外经过贾琦这么一闹，
贾迎春和林黛玉也跟着搬了过来，还带着各自的嬷嬷和丫鬟。
看着两个姑娘忙里忙外，
尤其是林黛玉身边的丫鬟，不是年纪大的就是年纪小的，手脚都不太利索。
贾琦便对平儿吩咐道：
明天多去买些小厮和丫鬟回来。
要是忙不过来，就去找探春帮忙！
她年纪虽小，办事却挺能干。
林黛玉连连向贾琦和王熙凤道谢。
回到正院，
王熙凤脸色不太好看，说道：
老太太可真会挑软柿子捏，看林姑娘一个人在京城无亲无故，父亲又是单门独户，就想占人家便宜。
真是越老越不知羞！
贾琦点头表示同意。
林如海是前科探花，曾任兰台寺大夫，后来当上巡盐御史，奉命督查扬州和沿海一带的盐税。
别看巡盐御史品级不算太高，却是皇上亲自指派的。
好比是那句俗话：**门房七品官！
这官虽然派在地方上做事，身份还是京官，朝廷里一个七品官，比地方的五品官还威风。
贾母没给林黛玉单独安排住处，明摆着是瞧中她的家世和模样，想方设法要把她和贾宝玉凑成一对。
贾琦也感叹：“巡盐御史，多少人眼红的肥缺啊！”
想来林如海仗着钦差御史的名头，在地方上没少捞好处。
贾母也早就盘算上了。
末了，贾琦提醒道：
“皇上赐下敕造伯府，无非是要我尽快跟贾家划清界限。今天当众揍贾赦那老东西，也是特意做给宫里太监看的。”
“如今太上皇年纪大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贾家这些老亲戚还守着老规矩不放，简直是自寻死路。”
“往后少跟你娘家人来往！”
王熙凤听了，眼睛微微睁大，半晌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哼！”她娇嗔一声，“那么多银子、绸缎，说送就送，你当咱们家是开钱庄的？”
对贾琦这种宠妹妹没边的做派，她很是埋怨。
贾琦见四周没人，压低声音说：
“这点银子算什么？我手里还有五十万两，够你挥霍好一阵子了。”
王熙凤惊得嘴张成个“o”字。
贾琦解释道：“打仗时缴了些物资，私下留了点。不过这钱来路不太正，你花的时候得小心。”
王熙凤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像小鸟啄米似的，模样好笑。
其实她不是一味贪财的人。
贾琦知道，《红楼梦》里写的王熙凤之所以到处放印子钱，是因为贾府入不敷出，又要维持排场。
她连自己的嫁妆和私房钱都贴补进去了。
一个女人持家到这份上，也真是难得。
王熙凤脸颊泛红，高兴地靠到贾琦身边：
“看来咱们家是不缺钱了。我还愁搬了新府邸处处要打点花钱。”
“本来东府的珍大哥还想拉我一起放印子钱赚利钱，现在不用理他了。”
东府的大哥就是贾珍。王熙凤从小就跟东府的人有些交情。
贾敬的原配夫人，也就是贾珍的亲娘，本是王家嫁过来的姑娘。贾珍幼年时常随母亲往王家走动。
四大家族之间联姻频繁，亲上加亲本不稀奇。
但一听见“放印子钱”这几个字，贾琦顿时脸色就变了。
“东府那边也有人放印子钱？”
王熙凤对贾琦毫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原来这些年来，宁荣两府变卖了不少田产家业，仍是入不敷出。王夫人便暗中鼓动贾珍、贾蓉和贾蔷他们在外头放印子钱。
比方说荣国府里上下有三百多户人家，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口人，其中近千人每月都要从府上领月钱——这月钱就相当于工钱，加起来至少一千两银子。
王夫人故意拖延、克扣月钱不发，把这一千两银子拿出去放贷。
若是二百两的利息，就直接从一千两本金里扣掉二百两，实际只借出八百两，利息却照一千两算。
说白了就是“砍头息”，钱刚借出去，利息就先收走了。
要是有人赖账不还呢？
贾珍手底下养着一帮地痞无赖，专在暗地里替他收账。谁要是敢不还钱，免不了要卖妻卖女，或是抵押宅子田地。
王夫人和东府的贾珍他们，干这勾当已有不少年头。
前些时候听说王熙凤散尽家财帮贾琦招兵买马，他们就暗中撺掇凤姐也参与进来，一起赚这黑心钱。贾珍和王夫人都想退到幕后，把这事全推给王熙凤管。
谁知王熙凤偏偏这时有了身孕，事情就耽搁下来。
如今贾琦突然拿出五十万两银子，王熙凤想起这事，便跟贾琦说了。
贾琦背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好夫人哪！你知不知道放印子钱是犯王法的？”
王熙凤却一脸不解：“可是大哥说没事，不犯法的呀。”
贾琦嘴角一抽。
这傻媳妇！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敢情王夫人和贾珍就是看准凤姐不识字、不懂律法，才联手想拉她来顶这个黑锅！
王熙凤见贾琦脸色难看，知道自己差点惹出大祸。“我可没答应他们～”她这么要强的人，在贾琦面前也吓得连连摇头，脸都白了。
“行了！”贾琦沉声嘱咐，“这事跟你没关系。以后少跟东府和王夫人来往！”
“明天你看我揍不揍贾珍就完了！”
怎么……又要打人？
七十三
王熙凤一向认为自己算是个厉害角色。
谁知贾琦竟比她更横！
王熙凤觉得贾琦简直疯了。
“你知不知道贾珍不光是三等将军，还是咱们贾家的族长？”
“京城贾氏八房，族里谁犯了规矩，都归贾珍管！”
那时宗族规矩大过天，族长动用私刑，连朝廷律法也管不着。
之前贾琦揍贾赦时，贾赦就嚷着要让贾珍把他从族谱除名——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贾珍那样的人，要不是承了宁国府的爵，哪配做族长？”
“这贾家宗族，把我除名倒更好！”
贾琦压根不在乎。
他如今仕途正好，又不愿投靠太上皇一派，
什么贾家族人、老亲的势力，他全不稀罕。
只盼这些人别给他惹麻烦就谢天谢地。
“这事你别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