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上,夜风拂面,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重活一次的实感。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林姣走过的弄堂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随着更加深入,犬吠声也越来越大,她都已经能听到有人被狗吵醒的呵斥声。
林姣贴着墙根的阴影快步前行,停在一扇斑驳的黑漆木门前。
抬手,轻轻叩响门环。
就算林姣再小心,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还是略有些突兀。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和一声带着浓浓海市口音的询问:“啥人啊?噶晚了。”
“陈叔,我是白家的。”
门内的人闻言,似乎不可置信地拉开,手电筒的光被小心翼翼地照在了身旁,照亮了周围的一片。
陈祥满是惊疑的脸探出来,他穿着一件洗的发黄的汗衫。
等看清门外站着的是个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林姣时显然愣住了。
陈祥早年是白家的管家,早些年跟着白老爷管着白家大大小小商铺、桑园和工厂。
后来拿了安家费在海市安了家,也没断了跟白家的来往,时不时带着些小物件去看她和母亲。
所以她离开,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找这些旧人寻路子。
不然贸然找蛇头之类的,人生地不熟,她怕被抛尸大海。
“小小姐?侬……侬哪能弄成格副样子了?快进来!”
陈祥急得连方言都飚了出来,连忙侧身将她让进院子,又警惕地看了看弄堂两头,迅速关上了门。
要不是眼睛和声音一模一样他都有些不敢认,不过他向来知道小小姐不爱露出真容,倒也能理解。
进了屋门,陈婶子闻声也从卧室出来,热情地忙上茶打扇。
“小小姐,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不等坐下,林姣便直接开口,“陈叔婶子,我爸跑了。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带着沈素月和两个孩子。”
陈祥瞳孔一缩,手中的蒲扇‘啪嗒’一声磕在桌上。
“啥?他跑了?跑哪里去了?”
林姣摇头,“不知道,我这几天身体不好一直在昏睡,等我醒来家里值钱的东西就全没了。”
陈祥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儿地低声咒骂。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起了林姣的安顿,“既然姓林的跑了,那你要不就搬过来跟我们住?你一个人住着我们也不放心。”
“我……”
话音未落,次间就传来了一声男人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林姣猜到估计是陈叔家里的几个孩子,她神色未动,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开口道:“我爸跑了,到时候街道办肯定来查……”
这时门内的咳嗽声消失了,一个年轻的女声又打断了林姣的话,“妈,你快来看小宝,他好像吐奶了。”
陈祥脸色并不好看,任谁也看得出这里面的人故意打断话,他拳头握了又握,似乎想要站起来去算账。
林姣抬手压在了他的手臂上,直接开口道:“我想去投奔香江的姨婆。”
她的目的本来就是香江。
她打算去投奔徐静知的人生贵人,后期出场大佬,香江首富傅岐辞。
傅岐辞的出场就是来找女主曾经拍卖出去的一件翡翠玉佩来打听物件来历,说是故人之物。
而女主当时缺钱才卖玉佩,只记得这件东西跟林家和白家的东西放在一起,自然不会说这是她偷家得来的。
便借口说是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并坦然拿出了其他几件物品,让对方查看以证清白,借此机会搭上了傅家。
傅岐辞曾提过一句,傅家的老太太谢舒和这只玉佩的主人是亲姐妹。
早年战乱失散,直到发现这枚玉佩,才派他出来打听。
母亲临终前也说过,祖母有个妹妹早年嫁到香江一户傅姓人家,那家人生意做的极大。
两厢一比照,那么她大概率称呼傅家现在的当家人为表舅,而傅岐辞,她正好能称呼为表哥。
林姣暗自祈祷,希望这个表舅和表哥都是大好人。
陈祥眉头紧锁,沉吟道,“你一个小姑娘,哪能去得?现在也没法联系到人来接,你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
这时里面的人索性不偷听了,直接拉开门气势冲冲地走了出来。
是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与陈叔有五分相像,这是陈祥的独子,陈志朋。
他出来时脸色并不好,眉头紧皱,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姣的寒酸打扮,眼神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弃:“哟,这不是林小姐吗?怎么,林家败落了,到我们这种小门小户来打秋风了?”
“志朋!你给我闭嘴!”陈祥厉声喝道,脸色铁青。
“我哪里说错了?”陈志朋嗤笑一声,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她爹卷款跑路了,现在她跑到我们家来,不是打秋风是什么?爸,侬勿要拎勿清!现在什么形势?沾上这种人,惹了一身骚。”
他转向林姣,语气刻薄:“林小姐,现在一趟去香江的船票千金难求,我们家穷的连白面都吃不起,可没本事帮你弄到船票,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自己想想办法。”
林姣抬起眼,平静地看向陈志朋,直到看得对方不自觉地直起身形,才收回目光。
她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包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缓缓地将外面的牛皮纸打开。
在昏黄的灯光下,一根根排列整齐的小金条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陈叔,来办事,自然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林姣轻轻将东西推到了陈祥的面前,笑着道:“白家虽然败落,去香江的路费还是出得起的,这十根小黄鱼一部分作为路费和打点的费用,剩下的就是陈叔的辛苦费,也不枉白家与陈家这些年的情份。”
这十根金条怎么着都值个一千块,就算是黑市的船票也不过五百顶天,林姣自然带足了诚意。
办大事可不能吝啬钱财,不然占小便宜就会吃大亏。
陈祥自然知道白家对自家的情份有多大。
他被白老爷子捡到养大,后来白大小姐遣散佣人时,不仅给了临安路的一间大商铺和这间住的房子,还给了高额的遣散费。
这些钱他藏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被自家儿子给赌完了,现在他们家的明面上的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
陈志朋早就不是刚才那副嫌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