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的设计在百货公司打开销路后,她和陆怀瑾的小事业算是初步站稳了脚跟。
虽然忙碌,但看着家里的境况一点点改善,林国栋脸上偶尔也有了笑模样,林晚晴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这天下午,林晚晴正在家里赶制一批新订单,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清脆又略显突兀的高跟鞋声。
这声音与筒子楼里常见的布鞋、胶底鞋声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张扬。
脚步声在陆家门口停了一下,随即,响起一个年轻女人娇脆的声音:
“请问,陆怀瑾同志是住这里吗?”
正坐在门口摘菜的赵秀梅和王春兰同时抬起头。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打扮极其扎眼的姑娘。
她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件在这个年代堪称大胆的玫红色收腰连衣裙,烫着时髦的卷发,脸上涂着鲜艳的口红,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外文字母的漂亮手袋。
整个人像一只误入灰扑扑鸡群的艳丽孔雀。
王春兰愣了一下,连忙起身:“怀瑾住这儿,你是?”
“阿姨您好!”
那姑娘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普通话带着点说不出的腔调,格外字正腔圆,
“我叫苏曼妮,是怀瑾的朋友,刚从南边回来,特意来看看他。”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略显拥挤杂乱的楼道,在林晚晴家门口停顿了一瞬,恰好与闻声抬头的林晚晴视线对上。
苏曼妮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审视,以及一种隐晦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随即又漾开笑容,对着林晚晴也点了点头。
林晚晴也点了点头。
王春兰一听是儿子从南边回来的朋友,还是这么漂亮时髦的姑娘,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热情地把人往屋里迎:
“哎呦,是曼妮啊!快请进快请进!怀瑾还没回来,你先屋里坐!”
苏曼妮落落大方地走进陆家,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
赵秀梅凑到林晚晴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惊叹和八卦:
“这姑娘,打扮得跟画报上的人似的!是怀瑾的对象?”
林晚晴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针脚却不如之前平稳了,只是淡淡回了句:
“不知道。”
……
晚上陆怀瑾回来,看到家里的苏曼妮,明显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客气地打了招呼。
苏曼妮则表现得异常熟络和热情,嘴里说着在南边“见识”到的各种新奇事物,什么卡拉OK、港台明星,言语间充满了对内地“落后”的嫌弃。
“怀瑾,你窝在这小地方做这些小生意,真是屈才了。”
苏曼妮用一种看似为他着想的语气说道,
“以你的能力,应该去南边!那里才是遍地黄金,随便倒腾点东西,都比你现在强百倍。我认识好些人,都能帮上忙。”
王春兰听得两眼放光,连连附和:“曼妮说得对!怀瑾,你也该往外走走!”
陆怀瑾却只是笑了笑,语气疏离而客气:
“谢谢好意,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稳扎稳打。”
吃饭时,苏曼妮的目光不时瞟向隔壁,状似无意地问:
“怀瑾,我听说你跟那个……林姑娘在合伙做生意?她一个普通女工,能有什么好眼光?可别被她拖累了。现在南边最流行的是我身上这种款式,她那种改良的土布裙子,早就过时了。”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透过敞开的门,隐隐约约传到林家这边。
林晚晴正在吃饭的手一顿。
陆怀瑾放下筷子,脸色淡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曼妮同志,晚晴的设计很有想法,也很符合市场需求。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不劳你费心。”
苏曼妮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很快又掩饰过去,笑着岔开了话题。
从这天起,苏曼妮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筒子楼里激起了持续的涟漪。
她几乎天天来找陆怀瑾,以讨论“生意经”为名,实则各种明示暗示,劝他甩开林晚瑾,跟她去南方“赚大钱”。
她还时常故意在林晚晴面前,炫耀她从南边带回来的新奇小玩意儿,或者“不经意”地提起她和陆怀瑾以前认识的往事。
“林姑娘,你整天埋头做这些手工,不觉得无聊吗?”
一次在水房,苏曼妮一边对着墙上那块小镜子补口红,一边透过镜子看着正在洗手的林晚晴,
“女人啊,还是得有点见识,不能一辈子困在这小地方。你看我,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多了。”
林晚晴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抬起头,平静地看向镜子里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人各有志。我觉得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没什么不好。”
苏曼妮嗤笑一声,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她洗得发白的劳动布上衣:
“志气是不错,可惜啊,眼光和格局,不是靠埋头苦干就能有的。”
面对苏曼妮接连不断的冷嘲热讽,林晚晴笑了笑:
“苏同志,说话前还是漱漱口吧,免得口气太大熏到别人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