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更新时间:2025-12-19 09:56:35

周六的黎明来得格外迟缓,灰蒙蒙的天色透过厚重的云层,为陈家大宅披上一层压抑的外衣。整栋别墅沉浸在一种诡异的静谧中,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等待着某种不可避免的爆发。

陈默在天色微亮时便已醒来。多年的工地生活让他的生物钟精准得如同瑞士表,即使在最舒适的环境中,也无法改变这个深入骨髓的习惯。他站在窗前,望着花园里那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玫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今天,是他在正式进入陈氏集团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也是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他清楚地知道,陈轩绝不会坐视他顺利进入公司核心。那条来自神秘号码的警告信息始终在他脑海中回响:"小心下周,他有大动作。"

果然,清晨七点刚过,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别墅的宁静。那声音来自二楼陈轩的房间,尖锐得令人心悸,紧接着是瓷器摔碎的脆响和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周末清晨应有的安宁。

陈默正在房间里审阅周一的项目启动会资料,闻声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他放下手中的金质钢笔,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上已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婉带着哭腔的呼唤和陈梦焦急的询问,如同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正在上演。

他耐心地等了两分钟,才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走廊上已经聚了不少人,陈建国、李婉、陈梦和陈雪都围在陈轩的房门口,刘姨和其他几个佣人站在不远处,脸上写满了惶恐与不安,仿佛一群受惊的绵羊。

"怎么回事?"陈默平静地问道,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梦转过头,眼中带着惊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轩轩他...他割腕了!"

陈默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他拨开人群,走到陈轩的房门口。房间内,陈轩虚弱地靠在床头,左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还能看到渗出的血迹,在纯白的纱布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梅。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琉璃娃娃。

李婉正坐在床边,握着他的右手,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啊...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走这条路..."

家庭医生正在收拾医疗箱,面色凝重地对陈建国说:"陈先生,伤口不深,没有伤到主要血管,但是失血不少。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创伤,二少爷现在情绪极不稳定,需要特别关注和专业的心理疏导。"

陈建国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怎么会..."

"都是我的错..."陈轩虚弱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却恰到好处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该挡住小默的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默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质疑、责备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他。

陈默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的目光在房间里细致地扫视,最后定格在床头柜上那把沾着血迹的水果刀上。那是一把精致的银质水果刀,刀柄上镶嵌着珍珠贝母,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芒。

"怎么回事?"陈建国沉声问道,目光在陈轩和陈默之间来回移动,如同一位法官在审视两个对立的证人。

陈轩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每一滴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我...我昨晚一直睡不着...想着小默那么恨我...想着这个家因为我的存在而不得安宁...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罪人..."

李婉哭得更凶了,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这个儿子:"别说了,孩子,别说了..."

"不,让我说..."陈轩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却每个字都清晰可辨,"我知道我不该存在...我知道我抢走了本该属于小默的一切...如果我的消失能让这个家恢复平静,那我愿意..."

陈梦忍不住上前,红着眼眶责备地看了陈默一眼,然后柔声对陈轩说:"别胡说,你永远是我们家的孩子。没有人希望你消失。"

陈默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悲伤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精心编织的悲情帷幕。

"你笑什么?"陈梦猛地转头,眼中带着愤怒的火光。

"我笑这场戏演得真精彩。"陈默慢步走进房间,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似乎要剖开一切伪装,"割腕自杀?真是经典又有效的苦肉计。"

李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因震惊而颤抖:"小默!你怎么能这么说!轩轩都这样了!"

陈默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轩,如同一位解剖学家在观察标本:"能告诉我吗,为什么选择割腕?而不是更直接、更有效的方式?"

陈轩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更多的泪水掩盖:"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陈默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如果你真的想死,有很多更决绝的方法。割腕,特别是只割破表层静脉,是最做作、最戏剧化的一种。它更像是一种表演,一种操控他人情绪的手段,而不是真正的求死。"

陈建国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默!住口!"

陈默转向父亲,眼神平静得可怕:"爸,您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下周一我就要进入公司,与他在同一个项目组共事。就在这个时间点,他突然'想不开'要自杀,还把原因归结于我。您不觉得这太像一场精心设计、时机精准的苦肉计了吗?"

陈轩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显得更加脆弱无助,如同一片在风中飘零的落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陈梦护在陈轩身前,怒视着陈默,如同一只保护幼崽的母狮:"你太冷血了!轩轩都这样了,你还在说这些风凉话!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冷血?"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大姐,您还记得他上次是怎么陷害我的吗?用妈的翡翠项链栽赃我。一个擅长演戏、精于算计的人,您觉得他会突然转性吗?会突然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吗?"

陈雪小声啜泣着,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可是...可是二哥流了那么多血..."

"血量是可以控制的。"陈默冷静地分析,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解数学题,"如果真想自杀,会选择桡动脉,那样血液会呈喷射状,几分钟内就会失血过多而死。而他选择的部位和深度,明显是经过计算的——既能看到血迹,制造惊悚效果,又不会真正危及生命。这是一场精确控制的表演。"

家庭医生尴尬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建国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显然也开始怀疑了,理智与情感在他内心激烈地搏斗。

陈轩见状,哭得更凶了,整个人颤抖得像风中的残烛,声音断断续续,却每个字都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坎上:"爸...妈...我还是死了算了...反正没有人相信我...我在这个家已经是多余的了..."

李婉心疼地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病号服的衣领:"妈相信你!妈永远相信你!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陈默看着这一幕,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在这个家里,真相永远敌不过眼泪,理性永远输给情感,事实永远败给表演。他仿佛是一个人在荒野中呐喊,却无人听见。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陈轩一眼,那眼神锐利得能穿透灵魂:"你知道吗?在工地上,我见过真正想死的人。他们沉默而决绝,不会哭闹,不会表演,只是安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他们真的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了。"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陈轩苍白的脸上:"而你,陈轩,你太热爱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了,热爱到不惜用这种手段来保住它。一个如此热爱生命、贪恋权势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想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将一室的悲伤、愤怒和猜疑甩在身后。走廊上的佣人们纷纷让路,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少爷。

回到自己的房间,陈默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色。陈轩的这一招确实狠毒而有效,用自残来博取同情,把他置于冷血无情的境地。如果处理不好,他在这个家将彻底失去立足之地,甚至连刚刚获得的进入公司的机会都可能付诸东流。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赵律师的电话:"赵律师,抚养费的诉讼材料准备好了吗?...好,下周一准时递交法院。对,我已经决定了,不再犹豫。"

挂断电话后,他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声音压得很低:"老四,帮我查一下陈轩最近的购物记录,特别是医药用品类的。还有,查查他最近有没有咨询过心理医生,或者购买过相关药物。"

做完这些,他坐回书桌前,继续研究项目资料。外面的骚动似乎已经平息,但他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大的风波正在酝酿。

午饭时间,陈默没有去餐厅。刘姨小心翼翼地送来餐盘,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感,既有同情,也有不解。

"小默少爷,您多少吃一点吧。"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关切,"家里...现在很不太平。夫人一直在哭,老爷脸色也很难看。"

陈默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敏锐:"刘姨,今天早上是你第一个发现陈轩的吗?"

刘姨点点头,压低声音:"是的。我按照惯例去给二少爷送早餐,敲门没人应,就推门进去了,结果看到..."她打了个寒颤,没有说下去,眼中还残留着早上的惊惧。

"你进去的时候,房门是锁着的吗?"陈默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刘姨想了想,眉头微皱:"没有锁,一推就开了。这确实有点奇怪,二少爷平时睡觉都会锁门的。"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床头的急救箱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开着的,"刘姨回忆道,声音越来越低,"医药用品散了一桌子,纱布、消毒液、止血药都摆在明面上。"

陈默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谢谢你,刘姨。这些信息很有用。"

刘姨欲言又止,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临走前还担忧地看了陈默一眼。

陈默的嘴角那抹冷笑逐渐扩大。果然,又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如果真想自杀,怎么会不锁门?怎么会提前准备好急救用品?这一切都太过刻意,太过戏剧化,反而暴露了表演的痕迹。

下午三点,陈建国来到陈默的房间。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但眼中的怒火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挣扎。他在椅子上坐下,整个人仿佛老了好几岁,连一向挺直的背脊都有些佝偻。

"小默,我们需要谈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

陈默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平静:"您请说。"

陈建国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奈和矛盾:"我知道你和轩轩之间有很多矛盾。但是,用自杀来诬陷他人,这个指控太严重了。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不能随便下这样的结论。"

"所以您认为我是在诬陷他?"陈默平静地问,眼神却锐利如刀。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建国揉了揉太阳穴,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抖,"但是轩轩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很不稳定。医生说他可能有轻度抑郁症,需要药物控制和心理治疗。"

陈默轻笑,那笑声中带着淡淡的讽刺:"抑郁症?真是个好借口。既可以解释他异常的行为,又可以博取同情,还可以让我背负逼他生病的罪名。一箭三雕,妙啊。"

"小默!"陈建国的语气严厉起来,但其中更多的是无奈而非愤怒,"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定别人的痛苦!"

"那我的痛苦呢?"陈默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那目光太过锐利,几乎要刺穿所有的伪装,"我被拐卖十八年的痛苦,被家人怀疑排斥的痛苦,被养子屡次陷害的痛苦,这些就不值得被看见吗?就因为我不哭不闹,不表演不自残,所以我的痛苦就无关紧要吗?"

陈建国沉默了,他避开儿子的目光,久久没有说话。窗外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使他看起来格外苍老和孤独。

"下周一的项目启动会,您还准备让我参加吗?"陈默换了个话题,语气回归平静。

陈建国抬起头,眼神复杂:"当然。公是公,私是私。我不会因为家庭矛盾影响公司决策。陈氏集团的未来比个人恩怨更重要。"

"那陈轩呢?他还会在项目组吗?"

"医生建议他休息一段时间。"陈建国说,声音低沉,"项目先由你和大姐负责。等他情绪稳定了再说。"

陈默点点头:"我明白了。"

陈建国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小默,给这个家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仇恨只会毁了你,让你变得和那些伤害你的人一样。"

"我不是被仇恨驱使,我是被公正驱使。"陈默平静地回答,眼神坚定如磐石,"只要这个家能给我应有的公正,我自然会放下过去。但如果连最基本的公平都无法保证,那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争取。"

陈建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有无奈,有挣扎,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背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

傍晚时分,陈默收到了老四发来的信息。内容让他眼神一凛——陈轩在一周前确实通过一个匿名账户购买了大量医用纱布、消毒液和止血药。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还咨询过一位知名的心理医生,但仅仅去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复诊,却在病历上留下了"重度抑郁"的诊断记录。

与此同时,那个神秘号码再次发来信息:"陈轩约了《财经周刊》的记者明天见面,准备爆料你威胁他、逼他自杀的消息。他已经准备好了伪造的聊天记录和录音。小心。"

陈默放下手机,走到窗前。夜色已经降临,别墅里的灯光次第亮起,将这个家的每个角落照得通明,却照不进人心深处的黑暗。花园里的玫瑰在夜色中依然娇艳,但谁知道它们的根茎上是否爬满了蛀虫?

陈轩的苦肉计正在升级,从自残到准备向媒体爆料,这一连串的动作显然经过精心策划和周密准备。如果他不能及时破局,不仅会在家族中身败名裂,就连刚刚起步的事业也会毁于一旦,甚至可能面临法律纠纷。

但陈轩不知道的是,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那些购物记录,那些通讯记录,那些他精心保留的证据,都将成为刺向陈轩心脏的利剑。这场戏,是时候该落幕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梦的电话:"大姐,明天早上九点,我想开个家庭会议。对,所有人都必须到场,包括陈轩。"

挂断电话后,他的眼中闪烁着冷冽而坚定的光芒。明天的家庭会议,将是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