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更新时间:2025-12-18 22:44:07

慧贞和慧兰前脚刚离开不久,安奎叔便领着一个面色憔悴、精神萎顿的女人,脚步匆匆地朝着陈霖生家那处略显孤零的土坯房走来。

在他身后还稀稀拉拉跟了十来个闻讯赶来的村民社员,闲着也是闲着,有这等新鲜事,谁不想来瞧个热闹?

农村就是这个样子,娱乐活动少得可怜,谁家婆媳拌嘴,哪户兄弟争产,都能被翻来覆去嚼上大半年。有句糙话怎么说来着?就算是条狗打那些闲人面前经过,怕是都得被议论得“身败名裂”。

此刻,这群人就跟在安奎叔屁股后头,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人听见。

“瞅这女人,病病殃殃的,脸生得很,没听说安奎有这门亲戚啊?别是来路不正,有啥问题吧?万一是个黑分子,咱整个大队都得跟着吃挂落。”一个瘦高个社员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嘿,你别说,这娘们模样倒是挺周正,你看那身段……啧啧,可惜啊,我家那口子看得紧,不然真想领回家去。”另一个矮胖男人眯着眼,目光在白玲身上逡巡,话语里带着不正经的意味。

“安奎叔,你也太偏心了,有好事儿净想着霖生,他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能养得起一张嘴?你把人领我家去呗。”一个穿着破旧汗衫的年轻后生嚷嚷道。

安奎叔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扭头啐了一口:“呸!困难是暂时的,霖生啥人?干活一把好手,踏实肯干,日子指定能越过越红火,就你?整天游手好闲,挣那点工分还不够塞牙缝,也好意思想这美事?滚一边去。”

安奎叔这么护着陈霖生,那是有缘由的。七年前修水库,山石滚落,千钧一发之际,是陈霖生猛地推了他一把,让他捡回一条命。

这救命之恩安奎叔一直记在心里,平日里陈霖生家困难,他没少接济,逢年过节家里有点荤腥,也总不忘给陈霖生端一碗过去。只可惜,好人不长命,九十年代初,安奎叔就死了,为此陈霖生伤心了许久,感觉世上再难有这么真心待他的人了。

“要我说安奎叔,你对霖生可真比亲儿子还上心呐,啥好事都紧着他,他亲爹亲妈都没你这么操心。”

人群里,那个外号叫“张赖子”的混不吝嬉皮笑脸地说道,眼神里透着股奸猾。他也动了心思,这白捡的婆娘,不要彩礼,点头就能领上床,这种便宜事儿,谁不想要?

陈安奎瞪了他一眼:“张赖子,你这话有种当着霖生他娘的面说去,看他老娘不撕烂你这张破嘴。”

陈霖生的母亲,那可是村里有名的厉害角色。没分家时,陈霖生在这个娘面前简直像条狗,老太太心眼偏到胳肢窝。

分家后,就因为大儿子给她生了两个带把的孙子,而陈霖生只有闺女,所以什么好处都落不到他头上,反倒受尽奚落。

“霖生!霖生!快出来!婆娘我给你领来了,你快出来瞅瞅。”安奎叔扯着大嗓门喊道,洪亮的声音在安静的村庄里传得老远。

此时,屋里的陈霖生早已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半旧蓝布衣裳,虽然洗得发白,但干干净净。

刚才他又手忙脚乱地把屋里屋外粗略收拾了一遍,虽说家徒四壁,桌椅破旧,但至少看起来整齐利索,不像有些光棍汉的屋子,简直下不去脚。这得多亏了他自己爱整洁,加上女儿慧兰平时也帮着拾掇。

陈霖生刚一脚踏出屋门,安奎叔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前,一把将他拽到那女人面前,“霖生,快看,就是她,你看看咋样?”

尽管是初次见面,但眼前这张脸对陈霖生来说却毫不陌生,只不过因为饥饿和奔波她瘦得有些脱相,脸色蜡黄,眼神黯淡,缺乏生气,可陈霖生知道,只要将养些时日,等她脸上长点肉,恢复元气,就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关键是嫩啊,才二十五的黄花闺女。

“白玲,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陈霖生,咱大队的劳动积极分子,干活没得说!就是年纪比你大些,可身子骨壮实,人老实,本分,不搞那些歪的邪的,你跟着他,往后准能吃上饱饭。”安奎叔忙不迭地介绍着。

白玲这个名字是安奎叔问出来的,她不是本地人,而是安奎叔在路边野地里发现的,当时她奄奄一息,蜷缩在草稞子里,要是没人管,恐怕熬不过一夜。

安奎叔心软,看不得这么年轻的女子横死野外,就把人背回了家,灌了碗热水米汤才救过来。醒来后,安奎叔问她来历,她只说是外地逃荒来的,其实她并非逃荒,而是家里遭了变故,独自逃难至此。

“大叔,您是个好人……我……我能不能求您个事,就在这儿,给我找个能安身立命的人家,我不走了,行吗?”

白玲当时声音虚弱,眼里却带着强烈的求生欲,这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她受够了,饥一顿饱一顿,看尽白眼,好几次都差点撑不下去,昨晚晕倒在路边,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安奎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陈霖生,陈霖生的老婆五年前掉河里淹死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派出所来了也没查出个结果。安奎叔劝过他好几次,才三十多岁,总不能一直打光棍,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狼狈但底子不错的女子,觉得跟陈霖生倒是挺般配,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成,我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不过,他家条件确实不好,年纪比你大不少,死过老婆,还有个闺女……”

此刻,白玲抬起眼,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中年汉子,鼓起勇气,用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轻声问道:“陈……陈大哥,你……你愿意收留我,给我口饭吃吗?”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她没有资格挑剔对方的年龄、家境,只要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能有口热乎饭吃,不用再颠沛流离,她就心满意足了,那种饿到头晕眼花、四肢发软,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