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绸未落，油渍先溅
红绸缎还在酒店廊柱上飘着，电子屏的新人照片轮播到第三十七次时，第一滴油渍溅上了新娘的雪白裙裾。
没人看见那滴油是从哪来的——是酸菜鱼翻滚的汤汁？是龙虾壳里渗出的黄油？还是某双油腻的手蹭过婚纱肩带留下的印子？但所有人都看见了：张婷婷站在转盘中央，像一尊被钉在祭坛上的瓷娃娃，脸色比她头纱上的珍珠还冷。
“挤什么挤？没看见这桌十七个人了？”穿绛紫色旗袍的女人猛地杵下筷子，玻璃转盘“嗡”地一震，酸菜鱼的汤汁飞溅而出，正中新娘裙摆。那抹黄浊缓缓晕开，像极了婚礼请柬上被人用荧光笔圈出的“随礼金额”。
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等等！一桌十七人？满汉全席都不敢这么摆】
【新娘脸色比死鱼眼还白啊】
【刚来的，这是婚闹新剧本？】
李建斌攥着敬酒壶的手指节发白。他看着原本预备十二人的牡丹厅像塞罐头似的填进三十四个陌生人，岳母昨夜微信里那句“就添两三个远亲”在脑内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二十个亲戚要来沾喜气”。
“亲家公，不是我们不给面子。”表舅妈突然拔高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我们婷婷嫁过来不是受气的！连个座都不给备齐？”
话音未落，转盘疯狂旋转起来。红烧肘子滑进某位姨婆的GUCCI手袋，翡翠耳环在推搡中飞出去，正好砸中直播手机镜头。
【卧槽！物理攻击！】
【这耳环够我半年工资】
【新娘在抖！她绝对在抖！】
张婷婷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看着母亲突然站起来，那身定制的香云纱旗袍在挤撞中裂开腋下线头——就像她精心维持的体面，正被十七双筷子撕扯得稀碎。
“当初说好十二人！十二人！”婆婆突然踹开椅子，“临时塞二十二个饿死鬼，当我们家开救济站？”
某个穿JK制服的少女还在直播：“家人们谁懂啊！婚宴秒变吃播大乱斗！点赞破十万我偷个鲍鱼！”
【新时代战地记者】
《新婚前夜》隐藏章节突然浮出水面——凌晨两点，新娘母亲发来的语音还钉在对话框最底部：“建斌啊，婷婷二姑奶奶的干亲家也想来沾喜气，再加两桌没问题吧？”
李建斌当时泡在浴缸里，水声哗啦中只听清个“两”，回了个ok手势。
现在他盯着厅尾那桌挤得胸膛贴后背的陌生人，突然看清某个秃顶男人正把整盘龙虾倒进塑料袋。
“那是给婷婷留的明日回门礼！”伴郎刚吼出声，就被紫旗袍女人用鸡汤泼了满脸。
【《饥饿游戏》婚宴版】
【快看新郎表情！绝对在默念离婚协议】
【随五百记我账上，这比春晚好看】
张婷婷的珍珠头饰突然崩断。她看着表侄女举手机逼近自己惨白的脸，突然想起三天前母亲掐着她胳膊说：“现在彩礼才二十八万八？不让李家多出点血，亲戚们真要笑掉大牙！”
“血”这个字此刻具象化——某位大叔掰一次性筷子时划破了手，血珠正滴在“永结同心”的糖艺雕刻上。
鲜红顺着糖雕的纹路往下淌，像一条微型瀑布，流进了冰雕底部的水洼里。有人低头看了眼，嘀咕一句：“这糖雕做得真逼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