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秋娘不高兴地皱眉,这事都过去多久了,还拿出来问什么?
大山拳头捏得死紧,盯着李秋娘追问:“娘,家里真的没钱了吗?”
他多希望他娘能笃定地告诉他:是的,家里真的没钱了。
可李秀娘只不耐地瞥他一眼:“多嘴!小孩子家家的,惦记家里的钱干什么?”
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雨生没骗他,他家真的有钱。
从始至终,他爹娘想卖的,只有小荷。
他浑身止不住地抖,他得找!
他得把钱找出来看!
他闷不吭声往爹娘房间冲,林守田夫妻俩的房间陈设非常简单。
进门一张旧木床,床上铺着一床薄被。
他直接上前掀开李秀娘的枕头,枕下放着一把铜钥匙。
李秀娘这时已经跟了进来,一眼看到他手里的钥匙:“要死啊你,你拿我的钥匙干什么?”
她伸手去抢钥匙,却被大山侧身躲开。
大山大步跨到床尾,那里放着一个旧木箱,木箱上挂着一把老铜锁。
那是他娘的陪嫁,他们家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他握着钥匙开锁,急得李秀娘疯狂扒他:“你要死啊!你开箱子干什么?你这个死小孩!你要干什么啊你!”
半大小子力气大得很,李秀娘又瘦小,完全拉不动他。
随着咔哒一声响,老铜锁掉到了床上。
“大山!”
李秀娘尖声大喊:“你今天敢打开这个箱子,以后你就没我这个娘!”
大山的脸上浮起一抹苦笑。
他娘这样,这个箱子,他还用打开吗?
“娘。”
他转头看向李秀娘。
李秀娘嘴角僵硬地扯起:“大山,天真的不早了,上山割猪草去吧...回来娘给你蒸鸡蛋吃,好不好?”
他点点头:“好。”
李秀娘一口气可算松了下来,她笑着伸手拉大山:“那咱出去吧,弟弟妹妹等你好久......”
“吱呀。”
木箱被一把掀开,箱子里的东西全都露了出来。
一块发黑的银锁,那是雨生拿来买小荷的。
两个小银锭子,一锭一两重,那是大伯给小荷攒的嫁妆锭。
两大串的铜钱,一串一千文,那是他爹娘多年的积蓄。
还有一捧散铜钱,平时买肉赶集取了用的。
“你们真的有钱。”
大山的眼底瞬间爬满了血丝,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个银锭子。
他见过那个银锭子。
大伯打银锭子的时候,带他一起去的县城。
他眼前闪过大伯举着银锭子的笑脸:“得给小荷攒上一盒子银锭子,以后成婚了才有底气。夫家若是敢轻视她,让小荷拿银锭子砸死他们!”
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落到了银锭上:“你们拿了大伯的钱,还要把小荷卖了。”
李秀娘冲过来重重地将木箱盖上,她气急败坏地推大山,将他推出房间:“死孩子,胡说些什么!”
她明明知道大山看到了银锭子,依然睁眼说瞎话:“你大伯他们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哪还有钱?下葬还是我和你爹拿的钱呢!”
“娘,你把银锭子还给小荷吧。那是大伯给小荷打的,那是小荷的银锭子。”
大山哭着求李秀娘。
他什么都不想问了,不想问爹娘为什么明明有钱,却还要将小荷卖掉?
他只想爹娘把银锭子还给小荷。
那是大伯给小荷攒的嫁妆啊!
“啪!”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扇在了大山的脸上。
李秀娘脸上是压不住的愤怒:“没良心的东西!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再过两年你就得娶媳妇了,没钱怎么给你娶媳妇?”
“我不娶媳妇!”他梗着脖子喊。
李秀娘气得伸手直戳他:“你个不孝子...你给家里挣过一文钱吗?你爹腰都直不起来了,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他?你眼睛是瞎的吗?啊?”
一声声质问落在了他身上,仿佛林守田的苍老,李秀娘的疲惫...
以及这个家的贫穷,都是因为他。
倘若他再大上几岁,或许能反应过来,李秀娘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他心生愧疚。
再用这些愧疚打倒他,让他无法追究银锭子的事。
可他今年才十二,这些话一下子就压垮了他。
他太没用了,他挑不起这个家,卸不下爹娘肩头的担子。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啊?
李秀娘将房门锁上后就不再管他了,得赶紧扫鸡窝了,不然来不及做午饭了。
他茫然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干些什么。
“还不去割猪草?下午还得挑水浇地呢!”
耳边响起李秀娘的催促,他木愣愣地背起背篓,带着弟弟妹妹进山割猪草。
直到在山里撞上扯干柴的小荷,他终于回过了神来。
不对,娘说的不对!
那就是小荷的钱!
“小荷!”
他发疯似得奔向雨生和小荷,不等他们回话,他大声地朝他们喊:
“小荷!我爹娘抢了你的银锭子!两个银锭子二两银子!那是大伯给你打的!被他们抢走了!我爹娘是坏蛋!”
他的声音在山里一遍又一遍回响,所有进山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呐喊。
林守田夫妻抢了小荷的银锭子!
要死咧!
看着老老实实的夫妻俩,竟然干这么不是人的事儿!
那可是林守田的亲侄女儿啊,啧啧啧...
八卦像风一样在周家村飘荡,此时的孩子们是完全不知道的。
小荷大声回应:“我知道!四爷爷说了!”
“对不起!小荷!我想把钱还给你!我娘不让!”
他一声比一声大,将刚刚发生的事,和他娘对他的谴责,全部喊了出来。
山里寂静无比,每个人都默契地停住了脚步,竖起了耳朵。
艾玛!李秀娘这个死老娘儿们挺会忽悠小孩啊!
娘哎!老林家不少钱啊!
三两重的银锁,一两的银锭子两个,还有两串铜板!
乖乖!七八两啊!
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