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江城三中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流线型悬浮车。
车身上没有明显的品牌标志，但流畅的线条和几乎无声的引擎，都显示着它不菲的价格。几个早到的学生远远围观，小声议论着这是哪位家长的座驾。
车门无声滑开。
林昊走下车，没穿校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训练服，材质在晨光下泛着细微的金属光泽。他比两周前离开时瘦了些，但眼神更锐利，行走间气血波动沉稳内敛，不再有之前那种浮躁的外放感。
“血沸阶……圆满了。”站在人群边缘的陆尘一眼看出变化，“而且根基很扎实，不是靠药物硬堆上去的。”
林昊也看见了陆尘。
两人目光在空中接触一瞬，没有挑衅，没有嘲讽，甚至没有太多情绪。林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教学楼。
平淡得像陌生人。
但陆尘注意到，林昊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
“看来这两周的特训，不只是提升了实力。”陆尘心想，“连性子都磨了不少。”
他刚要跟着人群进校门，悬浮车的另一侧车门开了。
下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藏青色的制服，肩章上有“苍穹探索集团”的徽记——三颗银星环绕着一柄断剑。他身材挺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化微笑，但眼睛里的审视意味很浓。
男人的目光扫过校门口的学生，最后落在陆尘身上。
停了两秒。
然后他转身，跟着林昊走进学校。
“那是谁啊？”
“苍穹集团的人！看肩章，至少是个中层主管！”
“林昊家这么有面子？集团主管亲自送来上学？”
“听说林昊他爸最近升职了，成了集团在江城分部的副总监……”
议论声中，陆尘平静地走进校门。
他大概猜到那男人为什么多看自己两眼——林昊的约战录像，很可能被林家拿去分析过。而作为胜者的他，自然会引起关注。
“只要不主动挑衅，问题不大。”陆尘心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偏离率’，在系统解封前保持低调。”
上午的武道史课，郑老教授又在讲突破之难。
“……所以，为什么‘血沸阶’到‘髓满阶’被称为第一道天堑？”郑教授敲着黑板上的数据图，“因为从这一阶开始，武者需要的不再是单纯的气血积累，而是‘气血质变’。”
“气血沸腾，只是量的提升。而骨髓充盈如玉，是质的飞跃。这个过程中，全身骨骼会经历一次缓慢的‘玉化重构’，期间骨骼强度会暂时下降，气血运转也会出现紊乱。”
“根据统计，有38%的武者在冲击‘髓满阶’时，因骨骼承受不住气血冲刷而出现骨裂；22%的武者因气血紊乱导致内腑轻伤；还有9%的武者……永久性损伤了修炼根基。”
教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高三学生都屏住呼吸——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这辈子可能都触摸不到“髓满阶”，但光是听这个数据，就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所以，如果有人告诉你，他有办法让你安全、快速地突破……”郑教授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记住，要么他在骗你，要么那方法的代价，你可能付不起。”
陆尘垂着眼，在笔记本上记录。
但脑海里，图谱已经给出了“尘身境·髓满阶”的完整突破方案——包括如何精准控制气血冲刷力度，如何预判骨骼薄弱点提前加固，如何调节气血频率避免紊乱……
安全，高效，无副作用。
代价是……一旦被人知道他有这种技术，他会成为整个武道界的焦点，或者靶子。
“偏离率……”陆尘看了眼掌心倒计时，“得想办法先把它降下来。”
午休时间，陆尘没去食堂，而是去了学校图书馆的地下室。
这里存放着建校以来的所有学生修炼档案——不是私人数据，而是匿名化后的统计资料，用于教学研究。凭学生证可以申请调阅。
陆尘要找的，是关于“功法微调后不良反应”的案例数据。
管理员是个退休的老教师，戴着老花镜，听陆尘说明来意后，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学生，研究得真深啊……”但还是给他开了权限。
档案室很旧，空气里有股纸张发霉的味道。陆尘按照年份索引，找到了近二十年的相关记录。
大部分案例都很轻微：某个学生尝试调整《基础锻体诀》的呼吸节奏，结果岔了气，胸痛两天；另一个学生修改了灵力运转路线，导致暂时性头晕……
但翻到八年前的一份档案时，陆尘停了下来。
【案例编号：07-033】
【学生：匿名（高三，尘身境·肉实阶）】
【情况：自行推导《基础纳气诀》优化方案，调整后修炼效率提升28%，但三个月后出现‘气血凝固’症状，左臂局部经脉坏死】
【治疗结果：截肢，修为倒退至皮韧阶，退学】
【备注：该生理论课成绩优异，曾获市级武道公式推导竞赛二等奖】
档案附了张模糊的照片：病床上的少年，左臂裹着厚厚的纱布，眼神空洞。
陆尘合上档案夹。
周大山是幸运的，有他及时介入。但这个八年前的匿名学生，没有。
“偏差……”陆尘低声念着这个词。
不是故意走错路，而是拿着错误的地图，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捷径。
下午的实战集训，李岩宣布了新的安排。
“市级比赛还有十六天，从今天开始，每天最后一节课改为团队对抗训练。”李岩手里拿着分组名单，“按抽签分组，每周轮换。目的是让你们熟悉不同风格的对手，别整天就会打固定套路。”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
陆尘、苏清雪、周明三人没有被拆散，但他们这周的对手是——林昊、赵铭，以及一个新面孔：陈远。
陈远是四班的学生，平时很低调，修为是尘身境·筋活阶，但据说家里是开武馆的，实战经验很丰富。
训练馆里架起了三座擂台，六支队伍同时开打。
陆尘这边抽到的是三号擂台。
“怎么打？”周明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实力最弱，怕拖后腿。
“正常打。”陆尘说，“林昊交给我，陈远应该是主攻手，苏清雪你压制他。周明，你盯住赵铭，不用硬拼，干扰为主。”
“明白。”
对面，林昊三人也在低声交流。
赵铭推了推眼镜：“陆尘的技巧很怪，不能按常理判断。陈远，你的‘缠丝手’擅长控制，试试能不能限制他的移动。”
陈远是个瘦高的男生，手长脚长，点了点头：“我尽力。”
林昊没说话，只是活动着手腕，目光始终落在陆尘身上。
裁判一声令下，战斗开始。
陈远率先发动，身形一展，如同灵蛇般滑向陆尘。他的双手在空中划出绵密的弧线，指尖有淡白色的气丝缠绕——这是“缠丝劲”修炼到一定火候的表现，一旦被缠上，动作就会受制。
陆尘没硬接，后撤半步。
但陈远的步法很刁钻，如影随形，双手始终笼罩在陆尘周身三尺范围。气丝越来越密，像一张无形的网在收紧。
“好！”台下有学生喝彩。
苏清雪想出手解围，但林昊已经动了。他没有直接攻击，而是拦在苏清雪面前，周身气血翻腾，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你的对手是我。”林昊声音平静。
苏清雪眼神一凝，冰蓝色灵力从掌心涌出。
另一边，周明对上赵铭。两人都是理论型，但赵铭修为高一小阶（肉实阶巅峰），力量占优。不过周明按陆尘教的，不硬拼，只是游走、干扰，偶尔用《基础擒拿手》的锁技试探，倒也勉强拖住了。
擂台上，陆尘已经被陈远的“缠丝劲”笼罩。
气丝越来越密，开始限制他的关节活动。陈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色——他的缠丝手曾经困住过血沸阶的对手，对付一个筋活阶，应该……
应该？
陆尘忽然停下了闪避。
他站在原地，任由气丝缠绕上自己的手腕、脚踝。
陈远一愣，但手上动作没停，气丝猛地收紧，想要彻底锁死陆尘的动作。
就在这一瞬，陆尘动了。
不是挣扎，而是顺着气丝缠绕的方向，极其轻微地旋转了一下手腕。
旋转的角度很小，不到十度。
旋转的频率很特别，不是匀速，而是三次快、一次慢、两次快……
然后，陈远感觉自己的“缠丝劲”失控了。
那些由他气血凝聚的气丝，突然开始以奇怪的频率共振，彼此干扰、碰撞，原本严密的网出现了缝隙。
陆尘的手腕从缝隙中滑出，接着是脚踝。
他就像一条抹了油的鱼，从网中脱身，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陈远失声。
他的缠丝劲，原理是利用自身气血的高频振动，形成具有“粘滞”和“缠绕”特性的气丝。要破解，要么用更强的力量强行震散，要么用更精微的控制力反向干扰。
陆尘刚才用的……明显是第二种。
可那需要对“气血振动频率”有精准到恐怖的感知力和控制力！
就在陈远愣神的瞬间，陆尘已经贴近。
一指，点在他胸口“膻中穴”下方一寸。
力度不大，但时机、角度都完美。陈远只觉得胸口一闷，气血运转骤然迟滞了半秒。
半秒，足够陆尘做很多事。
但他没有追击，反而后退两步，拉开了距离。
“承让。”陆尘说。
陈远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他知道，刚才如果是生死战，陆尘那一指完全可以换成更狠辣的攻击，他至少也是重伤。
“……我输了。”陈远苦笑，退到场边。
另一边，苏清雪和林昊的战斗也到了关键时刻。
冰霜与气血不断碰撞，擂台上温度忽高忽低。苏清雪明显占了上风——她的灵力无论质量还是掌控力都更强，但林昊防守得很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时间也拿不下。
陆尘没有去帮忙，只是站在场边看着。
他在评估林昊的变化。
“气血运转比之前稳定了至少30%，破绽少了，但……”陆尘微微皱眉，“总感觉哪里不对。”
图谱在视野边缘给出分析：
【目标：林昊】
【状态：尘身境·血沸阶圆满】
【异常检测：气血波动存在周期性‘强化-衰减’循环】
【循环周期：约9秒】
【衰减期气血强度下降约12%】
【疑似使用‘阶段性强化药剂’后遗症，或修炼特殊功法所致】
阶段性强化药剂？
陆尘想起苏清雪之前的情报：林昊的父亲从苍穹集团弄到了基因强化剂。但那种药剂应该是全面提升，不会出现这种周期性的波动。
除非……用的不是常规强化剂。
“时间到！”裁判吹哨。
苏清雪和林昊各自后退，平局。
李岩走上擂台，开始点评。他先肯定了陈远的缠丝劲控制，然后看向陆尘：“你刚才破解缠丝劲的手法，能说说原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陆尘早有准备，平静回答：“缠丝劲的本质是利用气血高频振动形成的气场。任何振动都有固有频率，如果能感知到那个频率，再用相近但不完全相同的频率去干扰，就会产生‘共振紊乱’，破坏气场的稳定性。”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懂行的学生都倒吸一口凉气。
感知对手的气血振动频率？还要瞬间调整自身频率去干扰？这需要对自身气血控制到什么程度？！
“理论上可行。”李岩深深看了陆尘一眼，“但实际操作，很难。”
“多练就好了。”陆尘说。
李岩没再追问，转而点评其他人的表现。
训练结束后，陆尘去更衣室换衣服。
刚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对话。
“……昊哥，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用那招？”是赵铭的声音。
“用了就露馅了。”林昊的声音很冷，“我爸说了，那东西只能在关键比赛用，平时绝对不能暴露。”
“可陆尘那小子太邪门了，陈远的缠丝劲都被他破了……”
“急什么。”林昊说，“市级比赛，有的是机会。到时候在擂台上，众目睽睽，用点‘特殊手段’怎么了？只要不闹出人命，裁判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声音渐低，接着是储物柜关上的声音。
陆尘等在拐角，等林昊和赵铭离开后，才走进更衣室。
他换好衣服，拿出手机，给苏清雪发了条消息：
【林昊用的可能不是常规基因药剂，留意他比赛时的异常表现。】
几秒后，回复来了：
【收到。另外，我家族的人想见你一面，时间你定。】
陆尘看着这条消息，沉默片刻。
该来的总会来。
他回复：【这周六吧，老地方。】
放下手机，陆尘看向更衣镜里的自己。
倒计时在掌心闪烁：25天22小时11分03秒
还有不到二十六天。
在那之前，他得先弄清楚，苏清雪的家族，到底是敌是友。
以及……林昊背后，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