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这贴的是什么鬼画符!是不是想咒我们家死!”
尖锐的叫骂声像一把锥子,猛地扎穿了楼道的安宁。
我刚把最后一笔朱砂描完,就听见对门“哐”一声摔开门,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冲了出来,指着我刚贴好的春联,唾沫星子横飞。
她是我对门的邻居,王婶。
我眉头一皱,大过年的,谁愿意触霉头。
“王婶,说话客气点,什么叫鬼画符?这是春联。”
“春联?谁家春联长这样!左边青面獠牙,右边黑底金字,横批画个大叉!你安的什么心!”
我叫林默,一个靠画画为生的自由职业者。
今年是我搬进这个老小区的第三年,也是我第一次在这里过年。
按照老家的规矩,除夕当天,要亲手写一副春联贴上,才能镇住邪祟,保来年平安。
我写的春联,确实和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
左联,用青色墨水画了一尊神荼像,面目威严,手持苇索。
右联,用黑底金漆写了几个古篆字:“魑魅魍魉,莫敢近身”。
横批更简单,一个用朱砂画的巨大“镇”字,笔锋凌厉,隐隐透着一股煞气。
这副春联,传承自我爷爷。
我们林家,祖上是专门给大户人家看宅院风水,驱邪避凶的。传到我这一代,虽然很多东西都失传了,但画符镇宅这点手艺,我还算学到了家。
往年我都是回老家过年,今年图省事,就留在了城里。
没想到,一副春联,竟然惹出这么大动静。
王婶见我不说话,更加来劲了,嗓门又拔高八度。
“你个小兔崽子,年纪轻轻不学好,学这些歪门邪道!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撕了!不然我报警抓你!”
她一边骂,一边就要伸手来撕。
我脸色一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王婶,我劝你别动。”
我的声音不大,但王婶却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缩回了手。
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
我没理会她,转身回屋,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隔着门板,我还能听到王-婶在外面骂骂咧咧,说什么“晦气”、“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我懒得跟她计较。
这副春联的用料,都是我爷爷亲手炮制的。朱砂混了雄黄,墨里掺了百草灰,寻常人碰了,轻则脱层皮,重则大病一场。
她要是真敢撕,有她好受的。
我回到客厅,继续收拾东西。
可没清静几分钟,外面又传来了“咚咚咚”的砸门声。
“开门!林默,你给我开门!”
这次,是王婶儿子的声音,李军。
李军在一家公司当个小主管,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但骨子里和他妈一样,蛮不讲理。
我走到门后,通过猫眼往外看。
只见李军和他妈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
“林默,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再不开门,我们就找开锁公司了!你这是封建迷信,是故意诅咒!我们已经报警了!”李军在外面大喊。
我冷笑一声。
还真把警察叫来了。
我慢悠悠地打开门,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们。
“叫魂呢?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点?”
李军看到我,气势汹汹地指着我鼻子:“林默!你少给我嬉皮笑脸!你看看你贴的这叫什么东西!我妈被你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你必须把这玩意儿撕了,然后给我妈道歉!”
我瞥了一眼他旁边的王婶。
她正捂着胸口,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脸色煞白,好像真要不行了。
但我看得分明,她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得意和怨毒。
装的还挺像。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掏了掏耳朵,“我贴我家春联,碍着你什么事了?法律规定春联必须写‘恭喜发财’?”
“你!”李-军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旁边的保安走上前来,打着圆场:“小伙子,你看这大过年的,和气生财嘛。你这春联确实……有点特殊。要不你还是换一副吧,省得邻里之间伤了和气。”
我还没开口,王婶突然尖叫一声,指着我的春联。
“撕了它!快撕了它!我看着它就头晕!”
说着,她竟然真的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李军赶紧扶住她,急得大喊:“妈!妈你怎么了!”
一场闹剧,瞬间升级。
楼道里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对着我家门口指指点点。
“这小伙子也真是的,贴什么不好,非贴这个。”
“看着是挺瘆人的,怪不得人家不乐意。”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成了众矢之的。
李军抱着他妈,对我怒目而视:“林默!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里一阵烦躁。
我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
但这家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深吸一口气,从屋里拿出一把剪刀。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我走到门口,咔嚓咔嚓几下,把那副精心绘制的春联剪得粉碎。
青色的神荼,黑色的金字,红色的镇符,变成了一地碎片。
李军愣住了。
王婶也从他怀里“悠悠转醒”,看到地上的碎片,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早这样不就完了,”她哼了一声,“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没理她,转身从门后又拿出了一副新的春联。
这副春联,和刚才那副截然不同。
雪白的宣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一片空白。
我拿出胶水,默默地把这副“无字春联”贴在了门上。
左边一张白纸。
右边一张白纸。
横批,还是一张白纸。
做完这一切,我看着目瞪口呆的王婶和李军,缓缓开口。
“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这……这是什么意思?”李军结结巴巴地问。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没什么意思。”
“就是给你们家准备的。”
“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重重地关上了门。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