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3
与系统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四十年前了。
他看着我的惨样，吓了一跳。
我平静道：“你之前说的，只要我收到沈安青送的巧克力，我就能回到自己的原世界，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系统毫不犹豫回答。
我更是斩钉截铁道：“我已经达到目标了，我要回去。”
系统听后，只说：“你等我去找主神商量商量，用不了几天我就回来了。”
我没多想。
看我捧着玫瑰发呆，沈安青还以为我是感动。
他不由得想起这些年来他是如何对我的。
以前我也喜欢花，总是买各种各样的花插进花瓶里。
可他那时候说买花就是浪费钱，甚至因此跟我大吵了一架。
他眼神闪躲，想搂住我，却被我躲开了。
他的手落空，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想吃小蛋糕吗？这好像是年轻人的潮流。”
他破天荒地主动讨好我，我却冷漠地摇了摇头。
“我困了。我要睡了。”我转身关上了门。
这是我跟沈安青分居的第三十二年。
前几天我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他的日记。
鬼使神差地，我将日记翻开了。
于是一切事情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他要分居？不想跟我同房。
他在日记本里说，碰到我就会恶心。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正准备洗漱一下躺下。
就听见外面轰隆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推开门，看见几十个小蛋糕被人摆进了客厅。
六十六个。是宋艺梦的年岁。
她看着蛋糕上插着的蜡烛，感动得无以复加。
沈安青，女儿，儿媳妇，孙子。
都在围着她，为她唱起生日歌。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看，转身回房。
第二天一早，一股甜腻的香气就穿进了我的鼻腔。
沈安青端着蛋糕在我旁边守着。
“尝尝看？”
我低头看去。
奶油都已经凝固了，蛋糕胚也干得掉渣。
一看就是宋艺梦昨晚吃剩下的。
我推开他的手，想通了。
“我答应你，我们离婚吧。”
原本带笑的沈安青听到这话表情冷了下来。
“为什么？现在我跟艺梦已经上过课了，我们离婚还有什么用？”
我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为什么不同意？”
“谁说的！”
沈安青情绪激烈地反驳着。
我恍然大悟。
是了。
像他这种自视清高的人，不会允许自己劈腿的。
精神上出了，也要守好肉体。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是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吗？”
他解释道。
“艺梦身边也没个人，这么多年了没有体会过爱情是什么，所以我才想在她生日那天向她求婚，只是为了帮她圆梦，我们什么都没有......”
“够了。”
我捂着头，不想再听。
“我不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只要离婚，你答应吗？”
沈安青自然不肯答应，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凝为一句：
“你都已经回不去了，现在只能在这里陪着我，离开我你根本就活不下去！”
我径直地回视过去，浑浊的眼珠里熠熠生辉。
“谁说我回不去了？”
4
沈安青不相信。
一是他觉得我在因为一些事情在闹，二是他打从心底里相信，我离不开了。
我守了他这么多年，怎么能做到说走就走呢。
我躺在床上，给宋艺梦发送了一条短信。
我知道，沈安青就算不答应我，他也会答应宋艺梦的。
当天下午，沈安青又赶了回来。
他气急败坏地质问我。
“你是真的想离是吗？为什么跟艺梦说这种事情，你不怕你后悔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沈安青却越发慌乱，他抓着我的肩膀，虽然有皱纹但已经帅气的脸上满是焦躁。
“离婚是吧？行，我如你所愿，你最好永远也别后悔！”
我冷冷道。
“我绝不后悔。”
“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一穷二白，连一个像样的婚戒都没有给我。”
“是我，出去喝酒喝到胃穿孔才为你拉来了一个又一个机会！”
“是我，到处借钱让你买了房子还还了贷款！”
“也是我，日日夜夜操劳你担心你，你现在才能一身轻而我一身病！”
“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我接下来的任何决定，都不会让我感到后悔！”
听到我这话，沈安青愣住了。
他找不出理由反驳我，于是恼羞成怒般转身就走。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拿到那个小本本的那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沈安青给了我一半的财产，这引发了女儿的强烈不满。
她在大街上指着我骂，孙子更是不服气般冲上来撞我。
都被沈安青拦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
“走吧。”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这帮人。
我自己租了个酒店住着，乐得清闲。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你在吗？”
闻言，我立刻挺直了腰板。
“我在。”
系统将结果仔仔细细跟我说了个遍。
总的意思就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停留时间太长了。
于是脱离也需要一些时间。系统安慰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会太久的，顶多七天。”
“七天一到，我就立刻安排你返回。”
我点了点头，现在无债一身轻。
我不用应付那群厌恶的人，就这么等几天问题也不大。
我开始打理自己。
转眼间，我的体态终于不再是弯腰驼背。
我昂首挺胸走在街上时，甚至收获了很多人的夸赞。
头发被我染黑，抗老的医美项目也被我做了个遍。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我都年轻了十几岁。
这时我才感慨，原来有钱有闲是这么爽。
我正在做spa，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我看了一眼，是孙子。
毫不犹豫直接挂断后，电话又打进来。
我拧眉，最终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老太婆，看你还能得意多久！现在宋奶奶已经搬进来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哭。”
幼稚。
我烦不胜烦，挂了电话直接摁了静音。
宋艺梦搬进去我早有预料。
所有人都欢迎她，可他们不知道。
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5
我依旧悠闲地逛街，静静等着脱离世界的那一天到来。
突然，我听见一阵叫喊声。
儿媳妇指着女儿怒吼。
“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人群中看热闹的人都聚了过去。
我由于好奇，也凑了过去。
只见女儿护着宋艺梦，拧眉看着儿媳妇。
而儿媳妇，披头散发的，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自从她进来以后，你们爷俩就紧着她吃紧着她穿深怕她挨饿受冻让你们心疼！什么家务活都是老娘来干，还捞不着你们一点好！”
“这哪是你爸娶了个老婆进来，分明是也给你娶了个老三进来！”
这番话语言语犀利，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而宋艺梦则是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儿媳妇。
“小翠啊......你是不是误会了？恶语伤人......”
“我呸！”
小翠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
“你说这话之前有本事先把手上的金镯子摘下来，那是我妈留给我的，凭什么你说要就到了你的手上！”
“够了！”
女儿低声喝道。
他盯着儿媳妇，一字一句道。
“这是我妈，你有什么不满意可以滚！”
儿媳妇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我看到这一幕，只想笑。
曾经我在他们那里时，一切家务都是我的。
他们觉得理所应当。
现在换到了儿媳妇身上，她才觉得委屈，才觉得他们都欺负自己。
我那么多金银首饰都被他们夫妻俩坑钱，给宋艺梦买了钻戒。
那时候他们两个劝我要大方。
可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她开始觉得不公平了。
争吵还在继续，我转身离开。
却在路过一个转角的时候撞到了一个小孩。
她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我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我的孙子。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我送的。
他撞到人以后第一反应是缩着脖子往后退。
眼神里都是小心翼翼，与曾经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
见到是我，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恐害怕变成了茫然，最后又变成了委屈。
“奶奶......”
这是她第一次真情实意地这么喊我。
平时他都是叫我老妖婆。
他想要抱上来，却被我躲开了。
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我有老人味吗？怎么，现在不嫌弃了？”
幼小的孩童哇哇大哭起来。
“对不起奶奶，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
他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看得我只想拧眉，他开始诉说这些天的遭遇。
我离开的第一天。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拥有一个好奶奶了。
可没想到，不过三天，被他缠着的宋艺梦就暴露了真面目。
她掐着孙子的肉逼她离开。
孙子只知道很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于是所有人都赶了出来。
儿媳妇第一时间查看孙子的状况，看到她白嫩手臂上的那块淤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儿子。
可让她没想到的人，她向来敬重的宋姨居然反咬一口。
看着她那张无辜又挑衅的脸。
儿媳妇恨不能上前撕烂了她。
可她没办法，因为所有人都护着她。
从那以后，母子俩就开始遭受宋艺梦若有若无的隐形欺凌。
心理防线逐渐崩溃，这才出现了现在这一幕。
孙子哭着喊。
“宋......宋艺梦那个坏女人，她要把我丢掉呜呜呜......”
6
听到这里，我来了兴趣。
抛弃幼童可是犯法的。
我要走了，自然也看不得宋艺梦逍遥自在。
于是我借手机给小家伙，示意她报警。
这时候他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了后悔的神色。
“奶奶，还是你好......”
听到这，我不由得想笑。
曾经我对他掏心掏肺，他不珍惜。
现在我只是随便做了个举动，就把他感动得不行。
人啊，果然就是贱的。
丢弃儿童这件事定性非常严重，警察很快赶到了现场。
他们也找到了正在咖啡厅混战的三人。
宋艺梦鬓发凌乱，脸上被指甲抓出了好几道印子，一脸怨毒。
而儿媳妇也好不到哪去，披头散发，衣服凌乱，眼眶通红。
犹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至于女儿更不用说。
看到我，三人纷纷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他们没想到我变化会这么大。
尤其是宋艺梦，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
不出片刻，沈安青赶到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复杂，想过来拽住我的手却被宋艺梦拉住了。
“警官，真是不好意思啊，怪我们粗心大意，这小孩子走丢了也没发现......”
宋艺梦讪笑道。
儿媳妇正要出声反驳就被女儿捂住了嘴。
她陪笑着说：“警官，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浪费警力了。”
孙子被他一瞪，顿时吓成了个鹌鹑，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眼见没热闹可看了，我准备转身就走。
“老婆！”
“妈！”
“妈......”
“奶奶！”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没回头，也能感觉到如芒在背。
“我跟你们已经没关系了。”
听到我这话，儿媳妇率先跑过来抱住我。
声泪俱下：“对不起妈，你回来吧好吗，之前是我不对......”
我抽出手，冷冷道。
“我说了，我跟你们已经没关系了。”
“再这样下去我就报警了。”
“老婆......”
沈安青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拉住我的手。
自从我离开后，他才意识到，他已经离不开我了。
不论是从爱情还是亲情层面。
他发现自己眼里再也装不下另一个人了。
他开始反悔，反悔自己识人不清，为什么要为了宋艺梦欺负我。
宋艺梦花钱大手大脚，他实在支撑不住。
而我勤俭持家，甚至还会往家里补贴。
两个一对比，到底谁好，就高下立见了。
我看透了一切，冷冷地盯着他们。
“你们哪是觉得我好了，你们是觉得我走了，你们就没有免费保姆了！”
我的话语毫不留情戳穿了一切。
儿媳妇这么觉得，孙子这么觉得。
沈安青这么觉得，女儿更不用说。
沈安青摇头否认。
“不是的，没有，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我同意离婚，也只是想气你，我根本没有跟宋艺梦领证！”
7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炸了。
女儿走上前，不认同道。
“爸，你怎么能这么对宋姨呢，宋姨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你这样对她不公平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儿媳妇拽着耳朵揪了回去。
警察走后，围观群众又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我想走都走不了，只能等他们结束骂战。
就在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女儿接听以后，整个人都不可置信起来。
“真的假的？没开玩笑吧！”
她很喜欢艺术。我光供她学艺术，就吃了不少的苦。
可她不仅没出息，后面还变本加厉。
喜欢上了名人的画，甚至不惜花几十万买来一副挂在了家里。
可现在却被告知，她买来应该挂在家里的画，出现在了拍卖市场。
收到对方发来的卖家消息后，女儿的牙都要咬碎了。
卖家姓宋。
“是不是你干的？”她忍着怒火，逼问宋艺梦。
“我问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卖了我的东西，钱呢？钱呢！”
宋艺梦眼见事情败露，忍不住想往沈安青身后躲。
可出乎意料地，沈安青厌恶地避了开来。
从宋艺梦住进家里后，他就已经厌恶她了。
胸大无脑，头脑发达，愚蠢又恶毒！
他看向我，眼睛里是深深的痴迷。
“人总是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他喃喃道。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好吗？”
我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孙子抱着我的大腿哭，诉说着委屈。
儿媳妇更是走过来，想拉起我的手。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看着面前这群人的嘴脸，我恶狠狠啐了口唾沫。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我才转身离去。
刚回到自己车里，系统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宿主，好消息，可以提前脱离了。”
我眼神一亮，它又道。
“宿主您自己选一个脱离这个世界的方式吧，我保证，会给你屏蔽痛觉，让你不痛不痒地脱离这个世界的。”
听到这，我兴趣愈发浓厚。
“那是车祸也可以吗？”
“系统，安排一下，让我死在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我要让沈安青亲手撞死我。”
系统一顿。
最后道，“宿主，你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杀人诛心。
照顾了他们那么久，我当然知道要怎么对付他们，才能让他们足够痛苦。
8
回去的路上，一辆车摇摇欲坠左弯右拐地出现在马路上。
女儿依旧在逼问钱的下落，宋艺梦迫不得已，才说了实情。
“我......我都拿去做医美了。”
一声绝望又愤怒的怒吼在车里响起。
孙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可是没一个人顾得上他。
儿媳妇刻薄道，“都多大年纪了还医美，想勾引谁呢？”
说罢,她看向女儿，嘲讽道。
“这就是你给自己选的妈，真是废物一个，不中看也不中用！”
女儿更加恼怒,“你给老子闭嘴！”
宋艺梦孤苦无依，只能往沈安青边上凑。
沈安青烦不胜烦，向来温润尔雅的外表被撕碎。
“都给我闭嘴！”
可依旧没用。
“砰”的一声,车子撞到了什么重物。
我被撞飞出十几米，重重摔落在地上，口吐鲜血。
系统为我屏蔽了痛觉,此刻我才有时间仔细端详从车上下来的每个人的表情。
沈安青率先冲下来，看到我尸体的那一刻。
他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孙子见到一片血，忍不住尖叫起来，哭着跑向我。
“奶奶！奶奶呜呜呜......”
连同处在愤怒情绪下的女儿，见到我时也瞳孔一缩，朝我跌跌撞撞跑来。
儿媳妇腿软地靠在车上，抖着手拨通了120。
沈安青颤抖着手抚摸上我的脸颊，不愿意相信。
“你坚持住，你坚持住好吗？”
“我......对不起......”
我看着他，勾了勾嘴角。
“沈安青。”
血水与断断续续的音节从我喉底发出。
沈安青立马俯身凑近，想听我在说什么。
我狠狠吐了他一口血沫。
“你是不是觉得，我选择留在你身边，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
沈安青面色一白。
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怪不得我是凭空出现的。
怪不得他在撞上我之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原来......你是故意的......”
他用我们两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我不再说话，只余下被血呛到的咳嗽声。
沈安青一直挺拔的腰肢佝偻了下来。
他跪在我身边，掩面痛哭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啊！”
“你别走，好不好？老婆......”
悲怆的哭声让宋艺梦笑了起来，她眼底压着浓重的笑意看向我。
却在下一秒被女儿掐着脖子摁在了地上。
“都是你......”
“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你去死吧！”
女儿状若癫狂，双眼通红。
等救护车的鸣响将他理智唤回时，已经为时已晚。
宋艺梦已经被她掐死了。
而我，也早就没了气。
救护人员匆匆忙忙下车，看见的就是两具尸体。
儿媳妇眼睁睁看着她老公掐死了人，惊吓过度，此刻呆呆地，只重复着“不”。
孙子站在原地，身上蹭满了我的血。
这场案子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我的灵魂在旁边观看了全程。
沈安青撞死了人，哪怕是无意的，也被判了刑。
他锒铛入狱的那一刻，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财产全部给了女儿。
他神情落寞。
“也算是......我最后给她的一点补偿吧......”
但是女儿也因为故意杀人而被判了终身徒刑。
至于儿媳妇，因为一天之内情绪起起伏伏，加上受了刺激，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甚至有时候还会打骂孩子。
孙子更是得了自闭症，被打被骂也不说话，谁来也不理。
只自己埋头用红色彩笔疯狂划画。
而宋艺梦，因为没人认领尸体，不知道被葬在了哪个荒郊野岭。
一切尘埃落定。
我不再留恋。
转身踏进光圈。
他们罪有应得。
而我。
即将迎接新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