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温泉雾气轻轻升起,暖得人骨头都松了。
言昭靠在池壁,让身体彻底沉下去。
上辈子的回忆一点点浮上来。
她从来没谈过恋爱。
十六七八的时候也心动过,也会幻想过,也偷偷刷过那些恋爱帖子,看别人笑闹、吵架、和好,看得心痒痒。
可二十岁之后,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每天睡前都在想:明天还能不能醒?
那种被死气压着的生活,没有余力让她奢望喜欢谁。
连呼吸都困难的时候,恋爱这种事......太远了。
后来父母后来又生了一个更健康的儿子,对她的在意就更少了。
但是他们依旧在付医药费。
也因此,言昭从没真正责怪过谁。
正当言昭沉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胸口一沉——
夜像一团实质的黑雾猛地扑到她身上。
他温凉的触感贴满她大半裸露的皮肤,水面被压得溅起一片温热。
言昭整个人被惊得差点直接坐直,呼吸一乱,强行稳了稳才没喊出声。
黑雾升起,化作两只在雾中透亮的兽瞳。
距离她特别近。
夜盯着她,声音直接扎进她脑海里:“你现在是在悲伤吗?”
此刻言昭整个心跳都被他这句问话打断了半拍。
“......你突然扑上来干嘛?”
夜却没动。
他贴得很近,像是嗅着她的情绪:
“你刚才味道变了,是难过的味道。”
言昭眨了眨眼,湿漉漉的睫毛都在抖。
上辈子除了医生跟父母零碎的关心,就没什么人关心过她。
现在倒好——
一个黑雾糊在她胸口上问她是不是在难过。
她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没有难过,只是想起以前的事。”
夜盯着她几息,“你这垃圾金丹修为,一共也就不到五百/年的寿命,有什么从前好想的?”
言昭:“......”
五百/年,被他嫌弃得像五天。
她上辈子也才活了二十四年。
夜这时往她脸边凑。
黑雾轻轻收缩,似乎在确认她情绪有没有再变化。
下一息——
一截冰凉的舌尖突然探出来,在她唇瓣上轻轻舔了一下。
言昭:“......”
温泉都没这么烫,她整个人瞬间炸了。
“你——!”
她抬手直接一巴掌把那团黑雾按进水里。
哪知道夜被她一掌拍进水里时,言昭本来只是想教训一下。
可下一秒她发现这家伙居然不会游泳!
黑雾散得一干二净,水面下冒出一串急促的气泡,竟然还扑腾了两下,像只被按进水里的小兽。
言昭:“......?”
她赶紧伸手把他往上捞,本来以为会抓到什么湿漉漉的黑色鳞片、小肉团之类的。
结果她手指一握住,却是一截光滑、细软、完全不像妖兽的胳膊。
被她捞出水面的是——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正太。
白白嫩嫩,五官精致到过分,黑发贴在脸侧,睫毛湿得一团团。
他全身赤裸,小手小脚无力地扒着她的腕骨,像一只快溺死的奶崽。
眼睛又黑又亮,却湿得发红。
整个人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狼狈。
言昭:“......???”
她顾不上惊讶。
那小正太整个人软成一滩,眼皮都快阖上去,像随时要断气。
她心头一紧,立刻把他横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按住他胸口开始急救。
然后用开始做人工呼吸。
一口。
两口。
三口。
她正要继续,怀里的小正太胸腔突然轻轻一震——
“咳——咳咳咳咳!!”
他猛地醒过来,被迫吸进的一口空气差点把他呛死,黑亮的眼睛睁得像灯泡,一瞬间就对上了离他很近言昭的脸。
两人都愣住。
温泉雾气缭绕。
她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手托着他的后脑勺。
小正太浑身光溜溜,湿漉漉地躺在她怀里,嘴唇上还残着她刚刚急救留下的温度。
“你——你你你......”
他小脸迅速涨红,连耳尖都变成粉的。
下一秒——
“咳!咳咳咳咳咳!!!”
等到她的咳嗽终于停下来。
然后死死盯着她。
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像在审判她刚才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言昭被盯得有点发虚。
毕竟刚刚才强行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又按胸又亲嘴的......她也觉得自己像个坏人。
她清了清嗓子,捏了个诀,灵力从指尖散开。
水汽瞬间从她皮肤上蒸干,衣物自动披回到她身上,她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咳......你刚刚怎么能化成人形?妖兽不是都得修为够了才能变化的吗?”
夜原本正酝酿着要发脾气。
结果听到这个问题,小正太夜哼了一声,抬起下巴,一副高傲到不行的小奶凶模样:
“我可不是那些普通的低级妖兽。我这种血脉,诞生之时便能取人形。”
“哦,这么厉害,不愧是你。”
言昭给他拍了个马屁。
夜的嘴还在气鼓鼓地开开合合,结果话没说完,整个人形就“啪”地一松。
下一瞬——
小正太不见了,又变回那团熟悉的黑雾。
夜像被打回原形的气球,在她掌心漂着,明显很不爽。
言昭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没有戳穿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泡完温泉,再被这么一闹,已经是第二天。
修士不需要睡觉。
此时早晨阳光照在比斗峰的石阶上,暖得人心静。
言昭绕着周围随便溜达,权当散心。
“这日子比我上辈子快活。”
她喃喃了一句。
上一世每天都过得像倒计时,现在连空气都比从前轻。
她正要绕去后山看看,结果前方几道人影走来。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青山宗那几位“老熟人”。
不只上次来找麻烦的代表,还有另外两名弟子,个个脸色阴沉、眼神不善。
“言宗主。”
为首那人冷声开口,“真是巧得很,又遇见了。”
青山宗的人刚说完,他们旁边站着一个陌生面孔的宗门,那几个身穿清一色长袍的男人们一副嫌弃表情:“哦原来是那个御兽宗啊。就是勾搭青山宗女修士的那个?送的东西都要拿回去的那个?”
青山宗还没来得及点头,言昭已经淡声接上:“你们误会了。”
她语气平稳,甚至带着一点替天行道般的正气:
“送女人东西还要再讨回来的恶心事,我们御兽宗可做不出来。”
青山宗众人:“?????”
周围陌生宗门的弟子:“??????”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者?
言昭继续补充:“是青山宗说我们宗门拐了他们的女修。但那个男修早就不是我们宗门的人了,我们当然要把被偷的东西要回来”
青山宗弟子:“你——!”
言昭完全不给他们插话机会,接着说:
“他们上门要什么赔偿,我们才知道那男修偷了宗门东西送给青山宗的女修。”
青山宗几个代表瞪大眼睛,整张脸都快气歪了。
最憋屈的是——
言昭说的每一句话虽然不中听,但听起来又是事实,他们根本反驳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