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肥皂递过去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无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陆峥的手指粗糙,带着常年摸枪留下的薄茧,滚烫得像块烙铁。苏梨的手却软得像没骨头,沾了水,滑溜溜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刮。
这一刮,简直刮到了陆峥的天灵盖上。
他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猛地缩回手,那块肥皂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谢啦。”
门缝里传来苏梨轻飘飘的一声笑,紧接着,“砰”的一声,那扇并不怎么结实的木门再次合上了。
陆峥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门板看了好几秒,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掌心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种细腻滑腻的触感,顺着手臂一路烧到了心口窝。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院子里的井边,打了一桶冰凉的井水,二话不说,兜头浇了下来。
哗啦一声,凉水顺着刚毅的脸庞往下淌,总算是把那股子邪火压下去了一点。
等苏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陆峥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军绿色背心和大裤衩,正坐在堂屋的桌边喝凉白开。
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头。
只一眼,刚压下去的火苗子“腾”地一下又窜起了三丈高。
苏梨穿着那件刚买的真丝睡裙。
这年头,大多数女人睡觉穿的都是旧汗衫或者棉布做的睡衣,松松垮垮,毫无美感。
可苏梨身上这件,是淡香槟色的真丝料子,在昏黄的灯泡底下泛着柔润的光泽。
两条细细的带子挂在圆润白皙的肩头,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的皮肤。
裙摆不长,堪堪遮住膝盖,露出两截匀称的小腿,脚上踩着一双塑料凉拖鞋,脚趾头粉嫩嫩的。
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领口,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
陆峥手里的搪瓷缸子“哐当”一声磕在了桌面上,水洒出来大半。
苏梨像是没看见他的失态,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自然地走到他对面坐下,带起一阵沐浴后的清香。
“这天儿太热了,洗个澡出了一身汗。”她抱怨了一句,抬手把有些碍事的长发拨到脑后,这个动作让那两根细肩带摇摇欲坠。
陆峥猛地别过头,视线死死地盯着墙角那个用来装米的大瓦罐,声音哑得厉害:“回屋睡觉。”
“哦。”苏梨应了一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那我睡哪间?”
这屋子有两间房,一间大的主卧,一间小的原本是杂物间,今儿下午陆峥刚收拾出来。
“你睡主卧。”陆峥没看她,站起身就开始收拾桌上的水渍,动作快得有点慌乱,“我去那屋。”
苏梨挑了挑眉。
这男人,还挺正人君子。
她也没矫情,这一天折腾下来,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她转身进了主卧,一眼就看见那张铺着粉色毛巾被的大床,旁边还点了一盘蚊香,淡淡的烟味驱散了屋里的霉味。
苏梨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一夜,苏梨睡得没心没肺,格外香甜。
隔壁屋的陆峥却是遭了老罪。
那间屋子就在主卧隔壁,中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墙。
夜深人静,那边稍微有点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见苏梨翻身时床板发出的“吱呀”声,听见她平稳绵长的呼吸声,甚至脑子里还会自动播放刚才她穿着睡裙出来的画面。
真丝的料子贴着身子,那曲线……
陆峥烦躁地翻了个身,身下的行军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数羊,数到一百多只的时候,羊全变成了穿着香槟色睡裙的苏梨,冲着他笑得一脸无辜。
“操。”
陆峥低骂了一声,翻身坐起,他又去井边冲了一次凉水澡。
这婚离不离的以后再说,今晚要是能睡着,算他陆峥输。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军号声还没响,陆峥就醒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怎么睡实。
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陆峥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看了一眼紧闭的主卧房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娇气包估计还在做梦。
他也不去吵她,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早晨的空气清新,带着点露水的湿气。陆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把身上的背心一脱,随手搭在晾衣绳上,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宽肩窄腰,背部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充满了爆发力。
上面纵横交错着几道陈年的伤疤,非但没破坏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男人的野性。
他走到院子里的单杠下——那是前任房主留下的,稍微用力试了试,还算结实。
陆峥双手握住横杠,深吸一口气,开始做引体向上。
一下,两下,三下……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流过高挺的鼻梁,汇聚在下巴尖,然后滴落在泥土地上。
肌肉紧绷又放松,每一次发力都带着一种原始的力量美。
苏梨是被尿憋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窗边,正准备推开窗户透透气,手刚碰到窗框,动作就顿住了。
透过半开的窗缝,院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男人赤着上身,正吊在单杠上。背部的肌肉群像是一张拉满的弓,随着身体的拉升,每一块肌肉都清晰可见,汗水沿着脊柱沟往下流,没入松垮的军裤腰际。
苏梨的瞌睡虫瞬间跑了个精光。
她虽然是21世纪的新女性,见过的男模明星也不少,但那种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死肌肉,跟眼前这种实打实练出来的、带着硝烟味儿的身材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这就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苏梨双手抱臂,倚在窗框边上,也没急着出去,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欣赏起来。
啧,这腰力,这臂力。
这要是以后……
苏梨脑子里稍微跑了点颜色废料,脸颊微微有点发烫,但眼睛是一点没挪开。
陆峥做了五十个引体向上,落地的时候气息只稍微乱了一点。
他随手抓起搭在绳上的背心擦了把脸,一抬头,就对上了窗户后面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四目相对。
陆峥擦汗的动作僵了一下,耳根子莫名有点发热。
他下意识地想把背心穿上,但转念一想,自个儿在自个儿家院子里,光个膀子怎么了?
于是他把背心往肩膀上一搭,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隔着窗户看着苏梨:“醒了?”
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听得人耳朵酥麻。
“嗯。”苏梨趴在窗台上,视线毫不避讳地在他那八块腹肌上扫了一圈,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陆团长身材不错啊,这大清早的,风景独好。”
陆峥被她这直白的话弄得有点不自在,小麦色的皮肤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板着脸,试图拿出团长的威严:“去洗漱,起来吃早饭。”
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走,背影看着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梨在他身后吹了声口哨,心情大好。
早饭很简单,大米稀饭,煮鸡蛋,还有一碟切好的咸菜丝。虽然简单,但米粥熬得浓稠,一看就是费了心思的。
两人坐在小方桌前吃饭。陆峥已经穿戴整齐,军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又恢复了那个冷面阎王的模样,只是偶尔看向苏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我上午要去团里开会,中午不一定回来。”陆峥剥了个鸡蛋,把蛋白蛋黄分开,蛋白放进苏梨碗里,蛋黄自己一口吞了,“下午我尽量早点回。”
苏梨咬了一口蛋白,含糊不清地问:“这么急?家里还没收拾完呢。”
“嗯,有点急事。”陆峥喝了口粥,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这院子得改改。我看你昨天上厕所不方便,这大院里都是公厕,离得远又不干净。”
苏梨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
昨天那个公厕简直是她的噩梦,又是苍蝇又是味儿,她上了一次就不想去第二次。
“你要弄个厕所?”
“嗯。”陆峥点了点头,“就在后院角落里砌一个。再在院子里砌个水池子,接上水,以后洗衣服洗菜不用往水房跑。”
这年头,能在自家院子里弄独立厕所的那绝对是高配。
苏梨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那点要离婚的念头虽然还在,但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在过日子上,确实是个好手,心细又有行动力。
“行啊陆团长,”苏梨冲他甜甜一笑,“那就辛苦你了。”
陆峥看着她唇边沾着的一粒米,手指动了动,忍住了帮她擦掉的冲动,低头把碗里的粥喝完,站起身戴上军帽:“走了。”
“哎,路上慢点。”
苏梨把他送到门口,看着吉普车绝尘而去,这才转身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