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2-18 00:15:26

手术室外,撞门声震天响。

保卫科的人拿着大铁锤,正在砸门锁。

“咚!咚!咚!”

每一下撞击,都带着要把这扇门拆碎的狠劲。

林雪在外面哭得撕心裂肺:“顾野哥要是出了事,我要那个贱人偿命!”

手术室内,却安静得诡异。

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苏满愿仿佛听不见外面的喧嚣。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方寸之间的血肉。

她脱掉了那件昂贵的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

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截细瘦却有力的小臂。

皮肤白得晃眼,沾上一点飞溅的血珠,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感。

“剪刀。”

她伸出手。

陈老医生的助手傻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苏满愿眉头微蹙,自己从盘子里抓起一把弯剪。

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撕拉——”

顾野腿上那条已经被血浸透的军裤,被她毫不留情地剪开。

破碎的布料混合着凝固的血块,被一层层剥离。

伤口狰狞可怖。

弹片切断了股动脉,断端缩进了肌肉深层。

这是一台即便放在现代三甲医院,也需要血管外科主任级别才能接手的高难度手术。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七十年代边陲,简直就是判了死刑。

但苏满愿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她的手很稳。

指尖探入温热粘稠的伤口中。

那种触感,滑腻,滚烫。

那是顾野的生命力在流逝。

男人即使在深度昏迷中,肌肉也因为剧痛而紧绷着,像是一块坚硬的铁板。

“放松。”

苏满愿的手指在他紧绷的大腿肌肉上轻轻按压。

不是抚摸。

却比抚摸更让人战栗。

她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擦过男人粗糙滚烫的皮肤。

一种奇异的电流感,顺着神经末梢传导。

顾野的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一声压抑到极点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溢出。

“嗯……”

声音沙哑,粗粝,像是砂纸磨过耳膜。

带着濒死边缘的挣扎和野性。

苏满愿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

男人双眼紧闭,睫毛长得惊人,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高挺的鼻梁上全是冷汗。

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嘴唇毫无血色,却因为疼痛被咬得充血红肿。

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忍着点。”

苏满愿声音放轻了一些,手下的动作却更狠。

止血钳探入深处,精准地夹住了那个正在喷血的血管断端。

“咔哒。”

金属闭合的声音。

血止住了。

陈老医生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旁边看了半天,这会儿终于看明白了。

这个女娃娃,是在盲操!

在视野完全被血糊住的情况下,仅凭手指的触感,就找到了缩进肌肉深处的血管!

这是什么神仙手感?

这需要对人体解剖结构熟悉到什么程度?

“血管缝合线,6-0号。”

苏满愿再次伸手。

这次,陈老医生没有犹豫,亲自转身去柜子里翻找。

“没有6-0,最细只有4-0的蚕丝线。”

苏满愿皱了皱眉。

太粗了。

但这条件,也没得挑。

“给我。”

她接过针线。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

所有的光影都汇聚在她的指尖。

针尖刺破血管壁。

穿过。

打结。

再穿过。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像是在绣花。

每一针的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杀得生疼。

她连眨都没眨一下。

顾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片火海,烧得他浑身燥热,口干舌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烧成灰烬的时候。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身体。

那双手很软,很冷,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像是雪山上的莲花。

那双手在他的大腿上游走,所过之处,火海退去,留下一片清凉。

他贪恋这种温度。

想要更多。

想要抓住那双手,把它按在自己胸口,彻底浇灭心头的火。

但他动不了。

身体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

只能任由那双手在他身上点火,又灭火。

那种极致的拉扯感,让他即使在昏迷中,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胸膛剧烈起伏。

心跳声通过监护仪放大。

“滴——滴——滴——”

频率越来越快。

苏满愿感觉到了手下肌肉的颤抖。

男人的体温高得吓人,隔着薄薄的橡胶手套,烫得她指尖发麻。

一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混合着血腥味,强势地侵入她的鼻腔。

那是属于顾野的味道。

刚硬,霸道,带着硝烟和尘土的气息。

即便是在这种狼狈的时刻,这个男人依然散发着强烈的侵略性。

苏满愿屏住呼吸。

稳住心神。

最后一针。

剪线。

打结。

完美。

她松开止血钳。

原本苍白的脚趾,在几秒钟后,慢慢恢复了一丝红润。

血通了。

腿保住了。

“呼……”

苏满愿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脊背上,勾勒出蝴蝶骨的形状。

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因为高强度集中精神而泛着红晕的脸。

就在这时。

手术台上的人,睫毛颤了颤。

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黑、极沉的眸子。

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初醒时的迷茫,和野兽般的警觉。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

顾野视线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拒人千里。

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嘴角还带着未干的汗珠。

那双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有半分温柔。

只有审视。

“醒了?”

苏满愿随手把沾血的持针器扔进托盘里。

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顾野张了张嘴,嗓子干哑得厉害。

“你是……谁?”

苏满愿没有回答。

她转身,从行军包的夹层里,抽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纸张有些皱了,边角微微泛黄。

她走回手术台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男人。

然后。

抬手。

“啪”的一声。

将那张纸重重地拍在了顾野赤裸的胸膛上。

就在心脏跳动最剧烈的位置。

“顾野,看清楚了。”

她俯下身,红唇微启,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冷酷无情。

“这是离婚协议。”

“既然活了,就把字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