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
就如姜鹿笙预料的那样,苗桂英从野板栗林那边偷摸弄了一袋子板栗不说,另外还挖了一袋荠菜和野葱。
但她毕竟是负责分配任务的‘头儿’,其她军嫂们也都没说什么。
姜鹿笙自然也没必要来开口得罪人,反正她自己也没少夹带私货。
只是让这群军嫂们都颇感意外的是,姜鹿笙竟然搂了足足三大袋的松针,是三名军嫂中搂得最多的。
而沈秋霜只勉为其难搂了两袋,她的解释是自己的筢子有问题。
苗桂英可能和沈秋霜关系比较好,所以主动替她打掩护,沈同志是文工团出来的跳舞苗子,跟着我们这群粗人来干这些粗活,本来就够难为她的,这回就不批评她了。”
姜鹿笙眼神幽幽看着沈秋霜,想起那个符号,沈秋霜当时好像就在那附近……
回去的路上,途经军区附近一个农场时,大鱼塘旁边围着一圈村民好像是在放水抓鱼。
可近了才听见有人在又哭又嚎:“傻姑娘啊!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啊!这叫咱怎么跟你爹娘交代啊?”
“不就是个爷们儿吗?他丧良心自然有天收,你还年轻啊!你咋这傻呢?!”
“妈妈……呜哇……不要死……呜呜……”
原来是有女人跳水塘寻死,让放水的发现给捞起来了。
“还有没有救啊?”
“嘴都变色了,怕是不行了吧?农场也没个医生……”
姜鹿笙听到小女孩哭得上不来气,立马让人停了车,人命关天,她懂急救常识,或许能救人一命。
刚跳下车,就听沈秋霜阴阳怪气地提醒说:
“姜同志,你上回给那小牛犊接生是运气好,牲口命贱,这可是一条人命,你可别逞能把人给害了。”
“就是啊!咱们回吧!别惹出啥事儿了……”有人跟着附和。
姜鹿笙没理会那些反对的声音,径直走过去扒开人群一看,穿着花布棉袄的女人双眼紧闭,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青紫的脸上。
是缺氧导致的呼吸骤停,她蹲下身探了探妇女的颈动脉,还有轻微的搏动。
“还有救——”
她扒开女人脸上的头发一看,骤然瞳孔一缩,这不是火车上那个叫什么?
姓文的女同志吗?再看旁边这个哭得小脸通红的女孩也正是她的女儿大妞。
姜鹿笙精神一振,在一对中年夫妇怀里抢过人躺平,伸手快速抹去文秀口鼻处的水渍和泥沙,指尖触到她冰凉僵硬的皮肤,心里又一紧。
“都散开,快去给她准备保暖的干衣裳!”喊完,随即解开文秀领口的盘扣,扯松她湿透的衣襟,让胸腔能顺畅扩张。
她双膝跪地,一只手按住文秀的前额,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确保呼吸道通畅。
在围观人群诧异的注视中,姜鹿笙俯下身,捏住文秀的鼻子,将自己的嘴紧紧贴合在她冰凉发紫的唇上,缓缓将肺里的空气吹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文秀的胸腔微微起伏,随即松开捏住鼻子的手,开始做胸外按压。
人工呼吸交替胸外按压可以让她的心脏持续活动,尽早恢复自主呼吸。
可接连五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旁边围观的和姜鹿笙自己都跟着有些慌。
倒是在外围看热闹的几名军嫂直摇头,人都死了……她也不嫌晦气,被讹上咋整?咱们还是躲远点吧?”
苗桂英不说话,但眼里却满是着急,这好赖是一条命啊!
姜鹿笙看着边上这对中年两口子,像是快要哭到昏死过去,她陡然想起他们刚才的话,判断出了文秀是因为什么而寻死的。
一个人的生存意志非常重要,她如果一心求死那就很难救过来,于是姜鹿笙趁着给她人工呼吸的间隙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死了,那个男人找的女人只会虐待你女儿,你可是大妞的妈妈……”
她说完,还是不敢有丝毫停顿。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吹气都拼尽全力,温热的气息穿过冰冷的唇瓣,仿佛在这一刻,她又感受到了多年前妈妈撇下自己离开时的绝望和无助。
吹到第五次时,姜鹿笙感觉到手下的胸腔有了一丝微弱的起伏,紧接着,文秀突然脸一偏咳嗽了一声,吐出几口浑浊的水,眼皮也轻轻颤动了一下。
“活了?真救过来了?”围观的一群男人都没忍住兴奋得直拍大腿。
自称是文秀表姑和表姑父的两口子,更是又惊又喜,满眼老泪纵横。
几名军嫂被啪啪打脸,一个个的脸色像极了调色盘,最后讪讪上了牛车。
直到文秀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脸色也稍稍缓和,姜鹿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哎呀闺女~今儿多亏你救了这傻丫头的命啊!俺们没啥可报答的,就给你磕两个头吧?”
老两口拉起大妞就真要给姜鹿笙跪下,她自然没有接受,赶紧把人扶到一边,这才委婉地问起文秀跳水的具体原因。
虽然颇有难色,但夫妻俩还是没对文秀的救命恩人隐瞒。
原来文秀带着女儿来找部队里的丈夫,结果却发现丈夫身边竟然有了别的女人,他还跟那女人夫妻相称,更是拒不承认和她们母女的关系。
“那个王八犊子不光翻脸不认人儿,还让人把她们母女俩给打出来了。”
“所以我家秀儿一时想不开就跳水塘里了……”
姜鹿笙听后也是义愤填膺,这部队里头怎么还能有这种败类。
“他叫什么名啊?你们知道是哪个团的吗?”
“不道啊!就知道那狗卵子是个啥狗营长,得等这姑娘清醒了再问问……”
姜鹿笙点点头告诉他们,她明天会再过来。
临走前,这群热情善良的北方人非要给她塞两条大鱼,一条鲤鱼和一条大花鲢。
说就算是集体的,他们也都没意见,一条人命才换两条鱼,还是他们赚了。
盛情难却,姜鹿笙拎着用稻草穿着鳃的两条大鱼,在一群军嫂们羡慕的目光里,坐上了回军属大院的牛车。
来的时候,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或好奇或戏谑的审视,回去的路上,大家看她的眼神似乎都发生了变化,有种发自内心的、不得不服的钦佩。
这个看上去不像会做事的南方姑娘,浑身就像充满了能量,做起事来毫不含糊。
回到家门口时,姜鹿笙正好和刚下课回来的乔新月撞上了。
“乔老师,上我家吃鱼呀?”她晃了晃手里的大鲤鱼。
乔新月一脸惊奇,陡然像是来了兴趣:“你上哪儿弄这大两条鱼呀?这个要怎么煮?你教教我吧?”
原来再过不到一周就是刘政委的生日了,乔新月想给他做条鱼,寓意年年有余。
可惜她是个厨房白痴,对做菜一窍不通。
“东北这边的做法我也不会,但我会做红烧鱼和我家那边的酸菜鱼,还有最简单的家常剁椒鱼。”
乔新月兴奋起来:“教我教我……”
姜鹿笙把她领进院子里,准备教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