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鹿笙这个陌生脸孔的出现,让负责看顾牛棚的两名士兵有些谨慎。
但小赵这时忙跟了过来,他向两人介绍了姜鹿笙的身份,说她是他们团长的媳妇儿。
两名士兵听后这才稍微放松警惕,加上眼下没有人可以指望,就只能让姜鹿笙去看看了。
可小赵却不太放心了,“姜同志,你真的行吗?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别人来吧?”
他可不想她在跟他出来时惹上什么事,那还不被他们团长弄死?
姜鹿笙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进了牛棚,牛棚里弥漫着干草和牛粪的气息,腹部鼓胀的大黄牛趴在地上。
它的腹部剧烈收缩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痛苦的低哞,后肢已经渗出暗红的血水。
“多长时间了?”她问。
“四个……五个多小时了。”一名个子不高的士兵紧张回答。
她蹲下身,伸出手在牛腹两侧轻轻按压触诊,指尖感受着小牛犊的胎位,旋即眉头微蹙:
“胎位不正,前肢卡在产道里了。去兽医站把药箱拿来,快去——”
“……啊?哦,好……”小士兵立马转身跑步走。
她又看向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个男人,吩咐他们即刻去给母牛准备补充体力的流食和小牛的急救保暖用品。
二十分钟左右,去取药箱的士兵骑着马跑回来了。
“……药……药箱。”
姜鹿笙迅速打开药箱,取出一支兽用注射器和一瓶透明的氯丙嗪注射液。
先给母牛镇静,减少应激反应,防止肌肉紧绷更难操作。
闻讯赶来的战士帮忙固定住大黄的头部,姜鹿笙利落地将针头刺入牛的颈部肌肉,缓慢推注药液。
接着她又拿出一瓶青霉素钠,用生理盐水溶解后备用。
“待会儿助产时容易引发感染,等胎儿娩出后必须立刻注射抗生素。”
十几分钟后,氯丙嗪起效,大黄的呼吸渐渐平稳。
姜鹿笙挽起袖子,用肥皂仔细清洗双手,再浸入盛有来苏儿溶液的盆里消毒,随后她俯下身,双手缓缓伸入产道,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锋利的牛蹄,一点点将牛犊错位的前肢纠正到正确位置。
“大家搭把手,顺着它的宫缩发力!”姜鹿笙抬头对两名傻愣愣的小战士喊道。
当大黄牛再次出现宫缩时,她双手稳稳托住胎儿的头部和前肢,顺着产道方向轻轻牵引,战士们则在牛腹两侧适度按压辅助。
“稳住!别慌!”姜鹿笙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镇定。
随着大黄牛一声绵长的哞叫,裹着胎衣和羊水的牛犊终于被顺利牵引出来,是一头通体金黄的小牛犊,落地后微微抽搐了几下,随即发出微弱的叫声。
姜鹿笙顾不上擦汗,立刻拿起准备好的青霉素注射液,刺入大黄的颈部肌肉完成注射。
接着她又用干净的纱布擦拭小牛犊的口鼻,帮助它清理呼吸道,再轻轻揉搓小牛犊的身体,促进它的血液循环……
此时,在家属院另一端的军属晨会活动室内,刚当上军嫂任务分派员的苗桂英正在给军嫂们分配今天的集体劳动任务——收割三亩地里的苞米。
这时有人提起姜鹿笙,“听说昨晚司团长他媳妇儿给你们家送吃的了?她厨艺咋样?是不是跟她人一样得劲儿?”
“你们咋也跟那群老爷们儿似的,成天地惦记人家呢?别提了,好家伙昨晚我家那口子吃了她的那鸡蛋饼,念叨一宿给他美得没边,估计寻思要把我给休了,重新找个姜同志那样的呗。”
苗桂英这话自嘲,却也充斥着对自己男人的不满,甚至隐隐迁怒到了江鹿笙身上。
旁边马营长媳妇儿立马察言观色,洞察到了关键,忙笑着打圆场:
“那姜同志确实有点妖里妖气,我昨晚在澡堂子碰见了,那皮子嫩的…跟资本家大小姐有得一比。不过她再娇贵咋啦?还不是要在桂英姐你手里干活。”
马营长媳妇儿这话成功取悦了苗桂英,她当即压不住嘴角,大大咧咧笑了起来:
“那倒是……虽然咱们不能欺负新来的同志,但是这个劳动最光荣,咱们所有人都应该一视同仁参加集体劳动,谁也不能搞特殊。”
“大伙儿快去看,司团长他媳妇儿在给母牛接生呢……”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瞬间打破晨会的氛围。
“接生?谁接生?”苗桂英愣了一下。
出门就看见好些军嫂在往牧场方向去看热闹。
等苗桂英她们赶到时,小牛犊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着走向母牛要喝奶。棚外传来战士们的欢呼声,全程目睹姜鹿笙接生的小战士激动感慨道:
“姜同志,这回多亏了你!这大黄牛可是咱们军区农场的高产母牛,你这技术真是没谁了啊!”
姜鹿笙笑了笑,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水,掌心还残留着牛犊的体温和羊水的腥气。
“没事,举手之劳……兽医没回来之前,下回有啥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姜鹿笙在一双双钦佩的目光注视中,离开了牛棚,继续去草垛子边扯她的稻草了。
小赵跟过去帮着她一起扯,嘴里还嘀嘀咕咕语无伦次:“刚才……就看见刚才姜同志你打针的手法好专业,你之前是兽医吗?”
“额……”姜鹿笙想了一下措辞:“我自学过相关知识,也实践过,我爸爸是学医的…也有些兴趣。”
搪塞过去后,她搂着一大捆稻草回去编草绳了。
留下一群军嫂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此时军属院南大门边,一对母女刚通过岗哨的登记问询,朝家属院这边走来。
“妈,您见了二嫂别急着摆婆婆的款儿成不?人家二嫂大老远嫁过来,怪不容易的。”
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孩,穿着灰色针织毛衫,踩着黑色小皮鞋,手里的布袋子鼓鼓囊囊。
“你知道个啥?没听你大姨说呢吗?这儿媳妇儿第一面就得给她立好规矩,不然往后她得反了天去,看看你大嫂现在都敢爬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就是当初规矩没立好。”
“大姨她就是自己和两个儿媳妇不对付,就看不得您日子舒坦,您还真信她啊?难怪爸说您傻~”
“你说啥?有你这么编排你亲妈的吗?旁的不说,你爸就由着你爷爷给二哥找这么个黑不溜秋拿不出手的农村丫头当媳妇儿,我就是不满意!凭啥啊?我儿子一表人才就配那么个……”
“可西南姑娘贤惠啊!就算模样差了点儿,可是家里不用二哥操心呀!我同学的哥哥的表舅就娶了个西南媳妇儿,听说啥都会干,勤快还节俭特会过日子。”
“会过日子有啥用?生出个黑不溜秋还矮不拉几的娃,长得丑啥都白瞎。”
“二哥又是啥好人吗?先前给他介绍了两个,都给人骂跑了,他就适合找个镇得住的主。”
“他找的这是主吗?那是猪!长得难看还文化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