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更新时间:2025-12-17 22:44:38

时骋眉眼浮现一股烦躁,“关你什么事?”

话出口后,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因为他并不是个知错不改的人。

马大爷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正想继续跟他理论,时梧攸扯住他的袖子,柔声劝道,“爷爷,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他本来就讨厌我,这样说很正常,我不介意,真的,你也别为我介意了。”

妈妈说,爸爸不喜欢她,恨屋及屋,爸爸讨厌她也很正常,希望她不要怪他,要理解他,谁被逼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都会这样。

时梧攸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难过,她也不会怪时骋,反而理解他。

“好,我不生气。”马大爷摸摸她的头,轻声哄道。

他也想说,她不要怕,不要忍气吞声,他为她出头,但他老了,除了不痛不痒的骂两句人家,根本做不了什么。

时骋:“……”他什么时候讨厌她了?她不要往他的头上扣黑锅。

“宝宝。”

一道微弱的女声突然从旁边传来。

时梧攸猛然转头,和白棠的眼神撞上,她一下跌跌撞撞的朝白棠的床边扑过去,“妈妈,你醒啦?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对不起,宝宝,让你担心了。”白棠颤抖的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庞。

时梧攸哭着摇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一味的流着眼泪,她真的是太开心了,她的妈妈醒了,她没有抛下她,她又是有妈妈的人了。

马大爷早在白棠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叫医生了,医生过来检查之后告诉时梧攸,白棠恢复得很好,过几天她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她太瘦,出院以后要多补补,不然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时梧攸听到前面还很开心,听到后面,她又忍不住担心,补补,她也想给妈妈补一补?但她哪里有钱?

突然,她的眼睛亮起来,转过身,歪着脑袋对马大爷道,“爷爷,你说的可以捡衣服的地方在哪里?快带我去。”

她要捡衣服去卖,那样就有钱给妈妈买营养品补身体了。

马大爷笑容尴尬,哪里有衣服捡?那都是他骗她的。

马大爷擦擦额头上的汗,“不急在这一会,我先借你点钱,等你和你妈妈养好了身体再去啊。”

能拖一会是一会,拖不下去再说。

哪知道,时梧攸摇头道,“不行,我已经借了你很多钱了,不能再借,我怕我还不起,我还是自己努力赚钱吧。”

自己赚多少花多少,那样才踏实,当然,她会努力赚多点,快点把他的钱还了。

马大爷额头上流的汗更多了,他不停的用手擦拭着,“可是你一边捡衣服一边照顾妈妈,爷爷担心你瘦小的身体承受不住。”

她小小的肩膀,哪里扛得起这么重的担子?

“我可以的爷爷。”时梧攸握拳。

马大爷心力交瘁,这也太难搞了,他的脑子飞速转动,很快,又想到一个理由,“那你总不能把你妈妈一个人扔在医院里吧?”

她去捡衣服了,她妈妈谁照顾?她妈妈可就剩她一个人了。

时梧攸:“……”她忘了这个了。

马大爷笑了,笑容里带了点点的得意,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马大爷再次提议:“还是爷爷借给你吧。”

时梧攸知道,这次她再也无法拒绝。

“好。”时梧攸终于点头。

赚钱和妈妈之间,当然是妈妈重要,等妈妈好了之后,再去赚钱也不迟,

马大爷松了口气,终于忽悠过去了,太不容易了。

爷爷又帮了她一次,时梧攸非常感激马大爷,偏偏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他,口头感激又太轻。

“啪。”时梧攸膝盖一弯,再次跪在马大爷面前,重重的给他磕了个头:“爷爷,谢谢你的再次帮助,我心里无比感激,但我偏偏没有任何东西报答,只能给你再次磕个头,你放心,你的恩情,我全都记在心里,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报答。”

时梧攸最后几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马大爷不喜欢被人磕头,那是死人才有的待遇,但他知道,要是不给时梧攸磕头的话,她的心里会过意不去,为了减轻她的心理负担,他硬生生的受了她的磕头。

等时梧攸一停下,他立即扶起她,“小丫头,我帮你从未想过你报答,爷爷喜欢你啊。”

马大爷满眼喜爱的摸摸她的头。

爷爷喜欢她?时梧攸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喜欢自己,但她第一次从外人的身上感到真切的喜欢。

时梧攸没有半点觉得高兴,反而觉得惶恐,“不不不,爷爷,你不要喜欢我,我不想你和我一样,变成一个低贱之人。”

低贱之人会被人瞧不起的,像她,在村里,就像瘟疫一样,去到哪里,别人都会退避三分。

大人永远用异样的眼神看她,对她指指点点,小孩们会用石子扔她,她不希望马大爷也过上这般日子,他那么好,应该值得更好的日子。

“胡说,喜欢你怎么就会变成低贱之人了?”马大爷气得脸色铁青。

到底是谁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时梧攸觉得难以启齿,迎着马大爷的目光,她嘴巴张了又张,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奶奶说的啊,她说我是低贱之人,正常人没人喜欢我,只有低贱之人才会喜欢我,爷爷,你那么好,我不想你变成低贱之人。”

“你哪里低贱了?你高贵得很,你不要听你奶奶乱说。”马大爷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可是我奶奶说……”

“你奶奶算个屁,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马大爷骂道。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时梧攸一下跑到角落里,双手抱着脑袋蹲下。

每次奶奶骂人时,都会打她,她已经练出下意识反应了。

马大爷惊诧的看着她,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他脸黑了,下一秒,他嘴角咧开,露出嘴灿烂的笑容,蹲在时梧攸面前,夹着嗓音道,“攸攸乖,不要怕,爷爷不会打你。”

“攸攸是这个世上最低贱之人,没人比我更低贱,奶奶,我记住了,不要打我,求求了。”时梧攸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压根没听清马大爷说了什么,嘴里一味的求饶。

马大爷此刻真恨不得将时梧攸的奶奶挖出来,踏马这是魔鬼吧?这样对待自己的孙女。

马大爷努力忍住心中的怒意,嗓音夹成夹子,努力哄着时梧攸,“攸攸,不要怕,这里没你奶奶,很安全,啊。”

没你奶奶,几个字,准确的传到时梧攸的耳中,她试探的抬起头,一下就对上马大爷的目光。

马大爷嘴角咧到最大,脸上的褶子一层层的舒展开,露出自己毕生最大的笑容,他朝时梧攸伸出手,“攸攸,不要怕,到爷爷这里来,爷爷保护你。”

时梧攸定定的看了他一会,慢慢的伸出自己的小手,放到马大爷满是皱纹的手里。

马大爷握住她的小手,把她拉起来,一把抱住她,哄道,“哦,哦,不怕啊,爷爷在呢,有爷爷在,没人能打你。”

“哇,哇,爷爷,爷爷。”时梧攸抱着马大爷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妈妈变傻以后,再也没人哄她,陡然被人哄,她心里的委屈倾泻而出,忍不住哭了起来。

马大爷眼睛也红了,这孩子,到底受过多少罪?

他轻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年纪大了,抱了一会手就开始抖,但他依旧没有放下她。

时骋静静的看完全程,没想到她以前过得那么苦,怪不得她宁愿跟外人借钱也不找家里人,估计是知道她们不会管她死活吧。

时骋心里浮现内疚,他刚才不应该骂她的,她都那么惨了,他还骂她,他真不是人。

时梧攸不喜欢时骋的想法,哭过之后就是尴尬,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她都是个大孩子了,怎么能哭呢?而且还是在别人的怀里哭。

马大爷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心里觉得好笑,小屁孩,还挺在乎脸面。

他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一般,神情自如的放下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拿着,不够再问我要。”

时梧攸看着递到面前的大团圆,长这么大,除了树根哥那一次,她就没见过钱,更别说这么大的钱,直到马大爷将钱塞到她手里,她还没反应过来。

马大爷没有理会时梧攸在想什么,他又从袋子里掏出另外一套衣服,那是给白棠的,除此之外,还有热水壶,洗脸盆之类的。

住院,哪能少得了这些东西。

医院,可不会准备。

人,总要换洗的嘛。

时梧攸没想到他准备得这么齐全,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会说好听的话,只能不断的说着感谢,最后,她又要给他磕一个。

除了磕一个,她真的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没想到她才有动作,马大爷就扶住她,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跪下去,脸上努力挤出笑容道,“你妈妈饿了,你快去给她打饭吧。”

他可是早就防着她来这一套,再让她跪下去,他怕自己会早死。

时梧攸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看向白棠,恰巧这时,白棠的肚子叫了一声,她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要不是饿得没力气,她早就闹了。

医院就有食堂,时梧攸给白棠打了一碗饭再配上一份蒸猪肉和一份青菜。她给自己则只打了一份米饭。

“妈妈,饭来了。”时梧攸把饭端到白棠面前,喂给她吃。

直到白棠吃完,她才端起米饭吃起来。

她吃得眉眼弯弯,神情陶醉,像是吃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一般。

时骋看了半晌,忍不住问,“你第一次吃白米饭?”不然怎么会吃得这么香?

时梧攸没想到他会主动跟她说话,脸上升起惊喜,眼睛亮得仿若天上的星辰,灿烂夺目,她点点

道,“对啊,我通常都是吃粗粮,今天是第一次吃白米饭,粗粮卖完了我才买的,奶奶说我不配吃白米饭,我有听她话的。”

所以,爸爸不要觉得她是个坏宝宝,她是个乖宝宝,一直有乖乖听话的。

时骋知道时梧攸过得苦,但他不知道她过得这么苦,心里不由得升起怜爱,他想说,‘你奶奶说得不对,你以后不要听你奶奶的’,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这句话,那是别人的小孩,他说这句话有教坏别人孩子的嫌疑,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吩咐警卫员,给时梧攸买来一大堆东西,有大米,有面,有油还有盐,最后,是好几套衣服。

东西堆在地上,犹如一座小山一般。

时梧攸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叹,爸爸真有钱,一下买这么多东西。

时骋见她看得目不转睛,眼底闪过笑意,隐隐的夹着得意,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时骋抬了抬下巴道,“送给你的。”

“送,送给我的?为什么?”时梧攸激动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眼里隐隐带着期待。

他是不是和马大爷一样,喜欢她,才送她东西?

她的想法,全都摆在脸上,时骋啧一声,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道,“看你可怜。”

才不是喜欢她,更不是想认她当女儿,她不要误会。

原来不是喜欢她啊,也是,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不过她好像明白妈妈说的,爸爸是个很好的人的说法了,他明明不喜欢她,只是看她可怜,就送她那么多东西。

时梧攸下意识的看向妈妈,她还小,遇到事下意识的寻求妈妈的意见。

白棠睁着一双比她还懵懂的眼睛,目光清澈的和她对视。

时梧攸最终什么都没说,收回了眼神,她跪下,朝时骋磕了个头,“谢谢叔叔。”

既然爸爸不想认她,那她就把他当陌生人对待。

陌生人送她东西,她会磕头,那他送她东西,她也磕头。

时骋想说什么,这时,脚步声响起,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军装,留着齐耳短发,英姿飒爽的女子从外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