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4.
魏仁猛地一顿，回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静静打量着他的眉眼，三年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一样的五官却与当年的少年判若两人，找不出半分当年的影子。
我和魏仁相识于一场英雄救美的意外。
那时我刚从愚昧落后的山沟里逃出来，在大学门口的蛋糕店打工。
本以为逃离了那个魔窟似的家，可父母还是没打算放过我。
为了给哥哥换车他们收了彩礼，将我许给当地一个脾气暴躁出名的光棍。
那光棍找上店的时候正是中午人最多的时候。
他流里流气抄着钢棍，猥琐油腻的目光黏在我身上，嘿嘿笑两声来抓我的手。
我惊恐尖叫，四处躲避，可却被他轻易逮住。铁钳一样的大手箍住我就往外面的面包车上拖。
周围想要帮忙的人被他用钢棍吓住，一时不敢上前，他啐了口浓痰到地上。
“呸，老子可是给了彩礼的，这骚娘们现在是我老婆，谁敢多管闲事！”
眼看着人群开始踌躇，我也离面包车门越来越近，内心渐渐被绝望塞满。
是魏仁站了出来。
他文质彬彬，却毫不畏惧掰开猥琐男人的手，躲开钢棍将我护在身后。周围人群也被他带动，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将男人摁住，我因此躲过一劫。
那之后我找到魏仁表示感谢，扭捏的递给他我亲手做的蓝莓蛋糕。
他却没有接，而是抬手伸向我耳后。
我下意识想躲闪，却被魏仁轻轻摁住肩膀。
我从小长相出众，这在落后的山村几乎是原罪，为了躲避从小到大那些恶心油腻的目光以及突然贴近的揩油，我几乎日日戴着口罩。
此时口罩被他轻轻取下。
“美貌不是过错，每个人都平等拥有享受阳光的权利，别为了那些臭虫委屈自己。”
内心仿佛被温水熨烫，暖得我几乎落下泪来。我垂下眼咬着嘴唇拼命忍住，只重重点头。
他摸摸我的发顶，眼神温柔澄澈
“你很漂亮，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相信我，我会一直保护你。”
心脏被猛地击中，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他挺身而出的救赎在我心里烙下耀目的光环。我心甘情愿的臣服，被他驱使。
他的需求与命令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我蓄起了不方便的长发只因魏仁说喜欢。
我心甘情愿在通宵夜班后排队几小时为他买刚出笼的包子只为得到他一句夸赞，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随叫随到陪他压马路。
而当他在烧烤摊询问我愿不愿成为她妻子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将易拉罐指环套进手指。
为了那个光环笼罩的他，我捧出全部真心，小心翼翼，拼尽全力。
可就在今天，在我从电梯厢里狼狈爬出的时候，在我看到马林糖破碎的时候，光环骤然褪色，眼前的男人显露出他真实的样子。
他刻薄，谄媚，欺软怕硬，高高在上。
是我的爱给他披上光彩，光芒散去，他也就是最最普通的一个男人罢了。
沉默中，魏仁手机响起。
是魏仁的导师，他专门为滕书蝶的行为道歉，并表示作为补偿让魏仁参与他最近的一个新项目。
魏仁欣喜若狂，在电话这边连连点头哈腰感谢，走到门边才重新想起我。
于是板起脸，露出我最熟悉的轻蔑。
“刚刚你说过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但作也要有个限度，尹玥，这种话我要是在听到第二遍我会当真。”
“我之前教过你课题分离，我没有必要为你的负面情绪买单，你口不择言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好好反思下吧。”
他摔门而出，迫不及待去追逐他的前途。
而我也径直起身，踩着一地狼藉收拾自己的东西。
曾经无比珍视，记录着琐碎爱意的小物件被我毫不留恋的扔掉。魏仁送我的或廉价或昂贵的礼物我也没有带走。
到最后行李箱里也只有几件贴身的衣物。
站在门口，最后看一眼我努力经营三年的房间，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无比熟悉，但我确信我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将钥匙留在桌上，我轻轻关上门。
5.
我拖着行李住回自己的甜品店。
魏仁的电话临近傍晚才打来。我毫不意外，选择接听。
半晌沉默，魏仁才缓缓开口，嗓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尹玥，你不在家去哪了？你这次真的过了。”
我平静重复。
“魏仁我说过了，我要离婚。”
他深深吸气，似乎忍耐到了极点。
“原因呢？就为了快破蛋糕？还是你矫情回来我没及时抱你？就为了这你要离婚？你不觉得可笑吗尹玥。”
我摇摇头
“不是的，我只是突然发现你也挺普通的，你配不上我的付出，所以我不爱你了。”
这句话像是踩了魏仁的痛脚，他音调陡然拔高。
“我普通？我不配？我不嫌弃你的出身娶了你，这么多年好吃好喝供着你，要是没有我当初帮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给野男人生孩子呢，你说我不配！”
我恍惚一瞬，原来在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我。他觉得对我的种种都是一种施舍。他从未平等的看待过我。
想明白这些，过往种种委屈不甘都有了解释。我甚至有种释然的感觉。
“魏仁，我一直有工作，结婚三年我也没有花过你一分钱，而且这几年我已经自考了本科学历。”
“至于你说的恩情，结婚以来我昼夜贴身照顾，帮你打点人脉，包揽你全部的生活，你的工资和我们所有婚后共同财产我都清点好留在你的名下，所以我并不欠你。”
“魏仁，我说离婚，是认真的。”
魏仁仿佛被我气笑了，连说三个好。
“尹玥，我之前说过你要是再提离婚我一定会当真。成年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民政局登记了离婚，之后是漫长的30天冷静期。
我遵守承诺，除了婚前就买下的甜品店以外，我什么也没要。
生活不再围着魏仁打转后，我多了不少时间。
我剪回清爽的短发，将所有精力都扑在甜品口味精进和店铺的经营上，专注自身后生意也越来越好。
日子充实而忙碌，看到顾客吃到甜品后骤然亮起的双眼与由衷上扬的嘴角，我发自内心的为自己感到骄傲。
某天我在研究新品时，看到靠窗的男人对着我的甜品傻乐，我好奇走过去。
“请问是甜品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他连忙起身，摆着手解释。
“您误会了，我是看到这里的笑脸感觉很有趣。”他指向蛋糕角落的某处。
男人身材匀称健康，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目舒朗，笑起来眼睛里仿佛星子闪耀。
我微微讶异，制作甜品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尽办法一些小彩蛋。
烤棉花糖的脆皮蓬蓬裙，月亮船的奶油小被子，还有蓝莓蛋糕上的笑脸。
我曾拉着魏仁一样样开心的跟他介绍，可他只是不耐烦的推开我，嫌我幼稚。
可我仍我乐此不疲，期待着彩蛋被发现时的惊喜。
面前的男人还是第一个发现笑脸彩蛋的人。
于是我请他品尝我的新品，他提了自己的建议，意外的非常专业。
见我面露怀疑，他终于噗嗤一笑，做起了自我介绍。
原来他就是之前甜品比赛的评委凌先生。
他叫凌乐池，比赛之后一直对我的蓝莓蛋糕念念不忘，特地询问了多莉丝女士我的地址飞来找我。
“比赛上吃到你甜品的时候我就在想，能做出这样甜品的会是怎样的人。果然你比你的甜品还要有趣优秀。”
临走时他向我鞠躬，笑的露出一排牙齿。
“感谢你的笑脸蛋糕，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很快乐。”
之后每周固定的时间，他都会来吃一次蓝莓蛋糕，这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
我会拿出实验的新品，他也会客观的指出其中的问题与改进方向。
这周又到了相同的时间，听到门铃声响，我勾起嘴角熟练的取出一角蓝莓蛋糕预备递出，却在看清来人时猛地怔住。
推开门的是我的准前夫魏仁。
6.
几周没见，魏仁憔悴了许多，衬衫皱皱巴巴，下巴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
见到我，他欲言又止。
“你......似乎过得很不错。”
我点点头，不想和他废话。“有什么事吗？”
他局促的搓了搓手，嗓音有些沙哑。
“上一个项目结束庆功的时候导师找到我，说感谢我每天送的甜品，他的太太很喜欢，他说这个项目是看在那些甜品的面子上让我进组，说我有一个好妻子让我好好珍惜你。还有同事们时不时收到的下午茶也都是你做的。”
他叹了口气
“原来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一直都不知道。之前的话是我说的太过了我还是爱你的，回来吧尹玥，咱们不闹了。”
他说着要来伸手拉我的手，被我冷漠躲过。
我冷笑开口：
“魏仁，你对我不是爱，你只是习惯被人服侍，你离不开的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保姆。”
“离开我你发现屋子里不是一直干净整洁的，衣服不会自己变干净，外卖盒也不会凭空消失，衣服上的褶皱需要熨烫。之前是我默默包揽了这一切琐碎的麻烦，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甚至一直高高在上挑刺。你现在面对的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结婚三年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与习惯，那么你呢？对我了解有多少呢？我爱吃的饭菜是什么？甜的还是辣的？我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喜欢的奶油是什么牌子？这些你都不在乎，你对我永远是指责与嫌弃。”
魏仁脸色通红，手指握成拳又松开。
“之前是我的错，我会改。”
我摇摇头，
“太晚了魏仁，人心不是一天变凉的，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爱了。”
见我仍不为所动，魏仁一贯高傲的面具终于碎裂，他几乎是低声下气的解释。
“不是的，我之前说那些话是因为把你当做家人，我认为你一定不会离开。”
我嗤笑一声。
“这样啊，那当你的家人还真是挺倒霉的。”
他被我噎住，额头青筋暴起。
“尹玥，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夹枪带棒吗？你之前从来不这样的。”
“那是因为我从前爱你，我不挑明是为了保护你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可是现在我不爱你了，我们离婚了。”
“你之前说你不知道我的付出，那你现在知道了，如果你还要点脸，就几天以后准时到民政局。”
魏仁低头喃喃。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答应，我们还没过冷静期，我不同意离婚。”
看着魏仁还要纠缠，我内心涌起无名怒火，干脆起身往外赶人。
魏仁在门口仍在叫嚣说他不会放弃，一定会让我回心转意。
赶走了魏仁，我坐回柜台心情差到极点。
再抬头发现凌乐池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不知听了多久。
心里的火突然不受控窜到头顶，我冲着他吼，
“你都看到了，我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人，我冷血无情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我......”
剩下难听的话被他冲上来用手堵住，凌乐池表情严肃的看着我。
“别这么说自己，你勇敢真诚，天赋强又有事业心，是我见过最最好的姑娘。”
他目光澄澈温暖，我却仿佛被卸去了所有力气，抱着他放声大哭。
而他也紧紧回拥住我，凌乐池的臂膀结实，怀抱是好闻的柑橘清香，我闻着整个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而他嘴里嘟嘟囔囔，手掌还一下下轻拍着我的后背。
“哭吧哭吧，不过我还是要说，玥是全世界最最好的姑娘。”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直到我破涕为笑，他也跟着憨憨的笑了。
等我平复心情，起身走到柜台取出留给他的蛋糕。
但他却没有接，而是伸出两根手指。
“今天要两份。”
我不解的看看他，却也还是又取出一份。
他捧着托盘，拉我在阳光最好的窗口边坐下。将其中一份蓝莓蛋糕推给我。
“这是特意买给你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会重新开心起来哦。”
看着他晶亮的双眸，我下意识低头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今天却格外香甜，心情似乎也真的变好了一些。
相对着吃完蛋糕，一时相顾无言。
凌乐池咳嗽两声挠挠头，有些犹豫的开口，声音满是紧张期待。
“明天......还可以有两份蓝莓蛋糕吗？”
我看着他紧张期待的脸，轻轻点头。
凌乐池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开心的手舞足蹈，像是吃到了肉干的大金毛。
7.
转眼到了冷静期的最后一天，正式领离婚证的日子。
凌乐池不放心我一个人，非说要陪我一起，我也只好随他。
魏仁确实在约定的时间准时出现了，只不过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我血缘关系上的父母。
魏仁摊了摊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尹玥，你太不听话，既然我没有办法，只好拜托你亲生父母来劝劝你了。”
我瞬间手脚冰凉，不可置信的看着魏仁。
我的亲生父母，从小看我被亲生哥哥欺负，吃不饱穿不暖，大冬天要去河里洗一家人的衣服。
怕我出息了飞走，高考之前将我锁在屋里，任凭我跪在地上将头磕破都无动于衷。
我拼尽一切逃出来，他们又为了换彩礼将我随便许配给烂人。
我自出生起的苦痛都是眼前两人所赐，我一生都在逃离，
热恋时我曾讲这些都讲给魏仁，他抱着我心疼到流泪。
“都过去了，玥玥，有我在，以后都会是好日子了。”
可现在为了逼我回头，魏仁竟主动将人带到了我的面前。
若果说之前还对魏仁的人品有所期待，那么现在我只庆幸我没有动摇心软。
我看着魏仁，嘲讽的勾起嘴角。
“魏仁，你果然就是一个烂人。”
魏仁脸色一瞬惨白。
母亲见到我，上来就要抽我巴掌。
“你个小贱人翅膀硬了是吧，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作死，现在就跟我回去嫁人去。”
她说着要来拽我，我却冷漠盯着她，不紧不慢开口。
“你们给耀祖找了个体制内的工作吧，听说他的领导非常在意企业文化，要是让他领导知道他员工的亲妈一直凌虐女儿，甚至卖女儿换彩礼这种事的话，你猜耀祖的工作还保不保得住呢？”
蛇打七寸，母亲脸色一下变了，她退后几步恶狠狠的瞪着我，色厉内荏的冲我吼。
“死丫头，你要是敢去耀祖他们单位闹，我撕了你的皮。”
我却完全没再怕的，这么多年，我幻想过无数次他们找到我的场面，早已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到我分毫。
“你们这么多年没来找我，根本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怕把我逼急了鱼死网破。”
“我有的是证据，我不但可以让你们的耀祖在单位出名，还能让他，让你们一家在村里，镇里，甚至整个网上都出名，让所有人都记住你们丑恶的嘴脸。”
我眼神冷到极点，凑近她，用近乎破釜沉舟的语气一字一顿。
“敢动我，你们大可以试试看。”
母亲被我眼里的杀意吓得连连后退。
父亲骂骂咧咧，解下皮带要来抽我，我死死盯着他的动作，藏在兜里的电棍随时蓄势待发。
可那皮带终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在半空被凌乐池截住。
凌乐池将我护在身后，嘲讽的看着魏仁。
“看着别人打你老婆，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魏仁羞愤的满脸涨红。
“这是我们的事，他是我老婆，只要还没离婚，她就是。”
凌乐池撇撇嘴
“很快就不是了。”
眼看占不到便宜，渣爹渣妈扭头就走，还骂骂咧咧的让魏仁给他们出路费。
“是你说我们过来吓唬吓唬他就给我们钱的，你可不能抵赖。”
魏仁连忙阻止他们接下来的话，掏钱把人送走。
他跑回来慌乱的看着我，试图牵我的手。
“玥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当时昏了头，你听我解释......”
见我只是目光冰冷的盯着他他一瞬间破防，痛哭流涕的竟当场给我跪下。
“玥玥，老婆，我们不离婚，你再给我个机会，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抓着我的裤脚，期期艾艾的祈求。
“你不是说过，你爱我，哪怕下辈子，也还要嫁给我，永远做我的妻子。你说过的，你不能不要我...”
我却骤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你当时看到了？！”
8.
那是一个月前的电梯厢里，我含泪敲下遗言。
我说我被卡在电梯里，我说我爱他。
电梯信号太差，我一直以为没法出去，却原来他早就看到了。
电梯就卡在家门口，当时外面围了很多焦急等待的人。
获救时，我身旁带孩子的女人流着泪扑进焦急等在外面的丈夫怀里，他的丈夫满脸失而复得，相拥而泣。
我很感动，看到了爱情模样。
但我也只是羡慕，我拖着脚步离开，坚信我的丈夫只是没收到消息，我的爱情也会如他们一样。
却原来我的丈夫他早早就收到了我的遗书，他却只静静地看着论文喝茶，甚至不愿走出门确认一眼我是否安好。
我凄凉的苦笑，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离婚吧魏仁，别让我恨你。”
魏仁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脸色灰败。终于无话可说。
我们顺利领到离婚证。
握着崭新的红色本本，我终于长舒口气，毫无负担的挽上凌乐池的手臂。
魏仁在我后面走出，他仍不死心，伸手指着凌乐池质问我。
“尹玥，你这么坚决离婚是因为他吗？我告诉你，天真！都是男人，他也不会例外。你真以为跟着他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凌乐池不屑地冲他扬扬下巴
“你别自己渣就觉得全天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他牵起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
“我和尹玥可是要幸福一辈子的。”
魏仁看着我，眼神破碎，开口带着哭腔。
“玥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静静看着他，从前我一直在等待，等待被拯救，等待被肯定，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患得患失，喜乐全系在一个人身上。
可是现在，我已经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摸摸心口，那里不再有等待肯定的迷茫痛苦，一下一下跳的温暖坚定。
我伸手抚上魏仁的头顶，与过去那个茫然无助的女孩彻底告别。
“谢谢你曾经出手帮我，感谢你带我走入新世界，接触我从未见过的风景，但是魏仁，我们只能到这了。”
“我的内心告诉我，离开你，我很幸福。所以放手吧，我也祝你往后找到自己的幸福。”
说完这些，我握紧凌乐池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魏仁在我身后崩溃哭泣，可我一次都没有回头。
凌乐池将我抱在怀里，清冽的柑橘香将我包围，他轻轻蹭蹭发顶。
“别哭啦，之后都会是好日子。”
9.番外 魏仁视角
离婚后我过的浑浑噩噩，曾经家里有尹玥，到处都是整洁温馨的，可现在一切都冷冰冰的。
我会在衬衫褶皱时想起她，会在看论文身边没有合口温水时想起她，会在通宵加班后面对黑暗的客厅时想起她。
我会在曾经没注意到的各种细节里想起她，我才惊觉，尹玥就像空气一样，早已成为我生存下去的必须品。
可我却弄丢了她。
因为我的愚蠢，我的自大，弄丢了她。
我开始整夜整夜失眠，精力不济导致负责的项目频繁出错。
导师看着我的状态连连叹气，将我的名字从待确认留校任教名单中划除。
多年努力成了空，我染上了酗酒，实验室更是很久不再去。我放任自己沉落下去。
临近毕业，同学们都拿到了心仪的OFFER，只有我一事无成。
父母担心我的状态，四处托人想给我找工作，可我全都看不上，整天借酒消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很快就被辞退。
他们又想给我张罗新的结婚对象，可我却都一一拒绝。
我知道我还抱有一丝渺小的期待，期待尹玥还会回头。毕竟我们三年的婚姻，曾经我们那么合拍。
某次宿醉回家，在电梯里遇到事故。
灯光闪烁，电梯厢摇晃，我瞬间吓到酒醒，拼命砸着门呼救。
等到被救出来时，我浑身瘫软，下身一片濡湿，我竟被吓到失禁了。
可我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满脑子想的都是尹玥。
当初她经历的也是这样吗？密闭空间，信号隔离的恐慌，摇晃的梯厢只依靠一根细细的钢缆，真正的命悬一线。
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法理智思考，更不要说尹玥还有幽闭恐惧症。
当时我分明看到了尹玥的消息，可是我却只觉得麻烦，甚至埋怨她怎么总冒冒失失让自己陷到麻烦里，我可没工夫一次次替她收拾烂摊子。
于是我摁掉消息，心里想着给她个教训，让她好好涨涨教训。
甚至还在尹玥哭泣着抱住我时冷漠推开她。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小事就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尹玥，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想到这些我甚至恨不得穿回去给自己一个嘴巴。
我是多混账才会用这种事惩罚她，惩罚一个捧着真心，不眠不休跨国为我准备礼物的妻子。
是我的错，我欠尹玥的太多太多了。
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体好像还在回味刚才电梯里的恐惧。
我突然抑制不住的想见到尹玥，想听她的声音，想她温暖的怀抱。
我猛地站起身，外面下着大雪，我却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向尹玥的甜品店。
却在到门口时怯生生收回手。
过去了这么久，我甚至不知道用什么开场白。
犹豫了很久，我终于慢吞吞的推门走进去。
暖黄的灯光下，尹玥坐在柜台后不知看着什么笑的甜蜜。
我压抑着汹涌的情绪缓缓走过去，轻轻开口声音沙哑。
“给我来份蓝莓蛋糕吧。”
尹玥却头也没抬。
“抱歉，已经卖完了。”
我定定地看着柜台里剩下的两块蓝莓蛋糕，尹玥此时终于抬头，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浅浅微笑。
“哦，这两块是留给我丈夫的。”
她没认出我。
而我此时才看到尹玥戴在脖子项链上的戒指。原来她已经结婚了。
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又松开，我痛苦到几乎喘不上气。
舔了舔嘴唇，还是开口讲起了来意。
“是这样，我今天坐电梯也遇到了事故，我想起你当年......”
我声音压的很低，支支吾吾的忏悔自己当年的混蛋，讲述着我对她的思念。
我讲了好久好久，却没听到回应。
我疑惑抬头，却发现尹玥根本没在听，而是冲着窗外的方向傻乐。
我也看过去。
结着冰花的窗外，凌乐池正哈着气堆雪人，见尹玥看他，他坐着鬼脸，在冰花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尹玥被逗得哈哈笑。
等凌乐池耳朵冻得通红，搓着手冲进来，尹玥熟练取出两块蓝莓蛋糕，这才恍然发现我。
“抱歉这位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
我只得离开，隔着窗户听见她们的对话。
“老婆老婆，我想吃你亲手做的小熊饼干，这次我看着火一定不会烤糊。”
“是谁说要减肥，再偷吃是小狗嘞着。”
“是我是我，是我这只爱尹玥的小土狗，汪汪汪汪汪汪！”
“哎，你撒开我腰別勒着咱宝宝。”
“哎呀！好不好嘛老婆，求求你了老婆！”
“好好好，吃！吃大块的！”
“嘿嘿，你最好啦老婆。”
冷风把心口吹破个大洞，我直直冻在原地。
原来蓝莓蛋糕从来不止我一人喜欢。
我永远地失去了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