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应付了事的想法,徐令晞和张元真的在徐府中走走看看,徐令晞向张元简单介绍府中的事物。
“你们师徒以前是在哪里修行,你知道你师傅修行到了什么境界了吗?”徐令晞突然问道。
张元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以前就只是四处游荡,至于师傅的境界,他也没向我说起过。”
徐令晞哑然失笑:“你要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肯定是你师傅叮嘱过,我也只是有点好奇罢了,本族叔叔向我说过,说气机试探便入石沉大海一般,想必你师徒俩必有高深修为,只是想不通你师徒为何要来徐家担任客卿,实在有些屈才了。”
张元只是讪讪笑着。
“只求莫要与我徐家为难就好。”徐令晞回头诚恳地向张元道了一礼。
张元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
说着徐令晞要去清点族内账目,有意让张元离开,却也没明说,张元却也假装不懂,继续跟着。
徐家小姐去清点账目,他就远远地安静待着,也不去打扰。
过了许久,徐令晞清点账簿才终于结束。
张元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平时要做的事吗?”
“也不是,我也只是在三个月前才开始接手府中事务。”徐令晞安静地回答。
三个月前啊。
想来差不多就是徐家家主返回的日子了。
那么三个月之前呢,这位徐家小姐可能就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夜之间面对父亲可能身死道消的坏消息,只能独自担起家族的大任。
还可能要面临家族内的争端。
明明两人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张元却已经开始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姑娘了。
“这族内族外的事情想必很多吧。”张元紧跟着问道。
徐令晞一愣,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肯定是听了禹州城内的流言蜚语。人心难免猜忌,不过事情还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父亲时常教导我,名利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只要你不争,便什么事都没有,我徐家自然会有人接任家主之位,我清点账簿也只是好做交接罢了。”
“徐家之外虽然也有一些人虎视眈眈,不过只要我徐家内部不乱,外面的人就构不成威胁。”
“我现在唯一的挂念,就只有父亲,我与父亲虽然聚少离多,但父亲的关怀我能真切感受到,我现在只想怎么样才能治好父亲,哪怕,哪怕……”
张元心头一激灵,连忙追问道:“哪怕什么?”
徐家小姐却已回过神来,神色一正回道:“没,没什么!”
一般话说到这份上也就停了,可谁知这回张元铁了心要打破砂锅。
他梗着脖子继续说道:“那也不能用邪魔歪道的手段,要是家主知道,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徐令晞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一时之间却也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张客卿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张元怕吗?
还真是有点怕,他紧紧抱着九霄剑,心想着自己那位有点随性、有点马虎的师傅,给的剑应该是有点用的吧,不会坑自己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
不过紧张的气氛也在不久后消散。
徐令晞脸色缓和,摆出一副“职业化”的笑容,淡淡说道:“刚才说笑了,哪里有什么邪魔歪道,张客卿,还请回吧。”
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元再次肯定,徐令晞一定知道些什么。
张元起身离去,出了房门。
却又在片刻之后,重新回到房内。
房外阳光正照在张元背上,看不清他的模样,影子却拉的修长。
张元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说,这世上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相比于被家人抛弃,你这点事也算不了什么吧。你至少能感受到家人的关怀,你至少还和家人待在一起,这难道还不够吗?”
张元思绪杂乱,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又想起了那个雪夜,他平日里和睦相处的家人,最爱他的大哥大姐,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他们亲手把他推出了家门,说着“我们不需要你了”,那一夜的风雪很大,他的哭声也很大,却也唤不回家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这种戳骨刺心的痛,又岂是徐家这点小小苦楚所能比拟的。
话刚一说完,张元转身跑开。
他怕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只留下徐令晞僵立在房内。
…………
嘱咐张元和徐令晞走走聊聊,罗平自己也没闲着,他在徐家府邸中转了一圈,除了少数禁忌之地外,他对徐府更加熟悉了,府中原本隐匿的布阵法器,他也有了一些了解。他还去府外转了一圈,他去了那个神秘的小院,小院大门紧闭,依然布着阵法防止窥探。
还有禹州城内世俗街道,也不乏新奇有趣的事情。
等他回到房间,发现张元早已经回来了,遇到自己扭扭捏捏的,似乎还抹着眼泪。
“怎么了?”罗平不解地问道。
怎么让他去劝别人的,反倒自己感同身受了。
“没,没什么!”
张元什么都不想说,急忙岔开话题道:“我跟徐家小姐交谈的时候,总感觉她知道些什么,对邪魔外道的手段并不排斥,莫非,她真的是鬼修!她说徐家不会有内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最多等到徐家家主身死道消,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罗平说道。
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时忽然外面却传来些许动静。
罗平提醒道:“有人来了。”
“哐哐哐~”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哐哐哐的叩门声。
“请见罗平与张元先生。”
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很熟悉,是徐家小姐徐令晞。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张元去开了门,果不其然,门外就是徐家小姐徐令晞。
徐令晞提着饭食茶盅,轻移莲步进入房内。
“罗先生竟连晚膳时辰都忘了。”徐令晞将食盒搁在案角,葱白的手指,自顾自地泡起茶来,为罗平何张元斟了两杯茶,她又缓缓地开口道:“本来让下人将晚膳带来就行了,不过想着有一些事,我还是亲自来了,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罗平回道:“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那好,那我就只说了,眼下徐家有些家事要处理,家父的事情两位就没有必要掺和了,免得引火上身。”
徐令晞略低着头,眼皮耷拉,带着一股子敌意,态度与早上简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在威胁我们?”罗平淡然问道。
“我只是提醒两位罢了。”
徐令晞又变得言笑晏晏,向张元走去,越贴越近,一股女儿香传来,把张元吓了一跳。
“奴家只是恳请两位大人罢了,徐家出了再大的事,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徐家的家事罢了,奴家自己会处理,就不劳烦两位大人上心了。我知道两位大人是好意,奴家在此心领了,两位只要答应不再掺和此事,安心担任客卿,两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奴家都能做到。”
徐令晞与张元越贴越近,几乎都要靠在张元怀里。
“我们要是不答应呢?”罗平继续问道。
“两位大人不答应,无非就是引火上身,自讨麻烦罢了,这位小大人细皮嫩肉的,恐怕……恐怕要……”
徐令晞眼泛桃花,眉目含情。
张元愣在原地,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般。
可在转瞬之间,一切都变了,面前的徐令晞眼神变得凌厉,脸上皮肉紧随骨头崩起,须发脱落,那晕着霁红釉色的胭脂唇下,突然长出一对尖锐的獠牙。
就像是鬼一样。
原本就在眼前的胭脂唇,转瞬之间就要咬在张元的脖子上。
金属般的一声“铮”响,那一对獠牙终究没能咬到张元脖子,九霄剑剑灵护主,瞬间发出一道淡淡的白晕,覆盖张元全身。
徐令晞瞬间崩坏,化作一道白烟消散在世间,只留下一道符咒掉落在地。
“鬼……鬼!”张元被吓坏了,那一瞬间,他真的感觉要被厉鬼吃掉了。
“徐家小姐真的修炼鬼怪之道。”张元急切喊道。
“冷静,冷静!”罗平轻哼一声,“装神弄鬼,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古有奇术,如撒豆成兵、符箓化人,归根结底,不过是虚妄幻术,若抟土造人这般通天彻地之能,可凭方寸障眼法得之,女娲补天造人之功德,又何以冠绝千古?
“师傅,你的意思是,刚才的那个人,不是徐家小姐?”张元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你刚才是否察觉出异样?”
“确实有些诧异之处。”张元仔细想了想,早上和晚上的徐家小姐,着实有些不一样。
罗平淡然道:“这只是人家的警告罢了,并无太多伤人之能,看你这不成器的样子。”
张元心惊难言,心想你是不知道刚才那张鬼脸有多吓人,又没有咬到你脖子上。
张元旋即羞愧道:“究竟是谁,怎么这么可恶。”
罗平轻笑出声,“不管是谁,既然人家出招了,我们也不能闲着,我倒要看看这戏怎么收场。”
说完罗平灵力催动,但见他袖袍翻涌,指掐剑诀,霎时房门洞开,恍若天风叩扉,九霄剑铮然出鞘,化作一道白虹破空而去,剑鸣如龙吟,所过之处黑雾崩裂,似雪遇骄阳。那剑势未尽,倏尔凌空倒悬,于徐府上空绽开千重剑气,旋成吞天涡云,只一荡,便叫那满院邪祟烟消霰散。
徐府大阵转瞬即破。
今晚注定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