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更新时间:2025-12-17 14:02:21

“家南,你冷静点!”李大夫声音也哽咽了,“苏琴同志......真的救不回来了,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我已经尽力了,心衰太严重,并发大咳血,来得太猛太快。你......你接受现实吧!”

现实?

这两个字像一座冰山,轰然压垮了陈家南所有的希望和坚持。

他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然后缓缓地、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奔流而出。

那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世界在他周围旋转、崩塌。

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就那样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石雕。

过了许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他才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用手撑着地,艰难地站起来,双腿软得如同棉花。

他看了一眼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里面躺着他的爱人,却已天人永隔。

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下楼,骑上自行车,发了疯一样瞪着。

风在他耳边呼啸,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剧痛和冰冷。

“星河!星河!”他冲进家门,声音嘶哑地喊着儿子的名字。

七岁的陈星河正坐在小凳子上,摆弄着几个玻璃弹珠。

听到父亲异常的声音,他抬起头,小脸上带着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爸爸?”

陈家南冲过去,一把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抱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孩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星河......跟爸爸去医院......去看看妈妈。”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星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哭闹,也没有问为什么。

只是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浸湿了父亲的工装。

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父亲的衣角。

父子俩来到医院,来到那间熟悉的病房门口。

这一次,门是开着的。

里面很安静,白布单盖住了那个曾经温柔鲜活的身影。

护士低声对陈家南说:“陈同志,进去吧,跟苏琴同志......告个别。”

陈家南的脚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沉重。

他牵着儿子冰凉的小手,一步一步挪到病床前。

他颤抖着手,轻轻掀开了白布单的一角。

苏琴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张着,仿佛还有未说完的话。

她的神情很安详,像是睡着了,只是再也醒不过来。

“妈妈......”陈星河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啜泣起来,却又不敢大声,怕惊扰了母亲的安眠。

陈家南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妻子冰冷的脸颊,眼泪一滴一滴砸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苏琴的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滴未干的泪。

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而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目光涣散,却努力地聚焦在丈夫和儿子脸上。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家......南......”

“我在,苏琴,我在!”陈家南赶紧俯下身,把耳朵凑到她嘴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照......照顾好......星河,为了儿子......你得......好好活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余烬。

她顿了顿,积蓄了一点力气,目光祈求地看着陈家南,“以后遇到......合适的,再......再成个家。不然......我......我闭不上眼。”

最后,她目光变得异常温柔,带着无尽的眷恋和深深的歉意。

看着这个为她付出了所有的男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家南,你是个......好男人,这辈子,我......连累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心愿,极轻微地舒了一口气。

握着陈家南的手彻底失去了力气,滑落下去。

眼睛,也缓缓地、永远地闭上了。

“苏琴——!”陈家南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哀嚎。

他猛地抱住了妻子尚有余温的身体,失声痛哭。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妈妈!”陈星河也扑到床边,抱着母亲的胳膊,放声大哭起来。

父子俩的哭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绝望......

***

苏琴的丧事办得很简单,很匆忙。

就在厂后面的小山坡上,一片僻静的墓地。

来的人不多,只有厂里几个主要领导和平时与陈家南关系走得近的工友、同事。

气氛沉重而压抑。

叶小碗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和面准备第二天的馄饨皮。

来告诉她的是隔壁摊位的孙大姐。

“小碗,听说了吗?维修车间那个陈家南,他爱人没了。”孙大姐唏嘘着,“唉,听说人还不到三十呢,留下个半大的小子,真是可怜啊......”

叶小碗手里的面团“啪”地掉回了盆里,溅起些许面粉。

她愣住了半晌,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个沉默的身影。

“怎么......这么突然?”她喃喃道,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堵得难受。

“说是心脏病,熬了好几年了,到底没熬过去。”孙大姐叹了口气,“明天出殡,在厂后头山坡上。唉......”

陈家南不止一次帮过她,于情于理,叶小碗都觉得该去送一送。

第二天,她安顿好小米,跟王婶儿打了声招呼换上了一件深色的外套,去了墓地。

她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几天前沉稳严肃的男人,此刻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双眼空洞。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机械地鞠躬,还礼。

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厚厚的、化不开的悲恸和麻木里。

他身边还跪着个孩子。

男孩瘦瘦小小的,穿着一身孝服,更显得单薄。

他满脸泪痕,小脸脏兮兮的,嘴唇干裂,,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呆呆地跪着,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一看就是连着几天没吃没喝,悲伤过度近乎虚脱的样子。

叶小碗看到这一幕,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