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屿那天是和摄影社团的人去酒吧。
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瞥见一抹高挑的身影立在包间门口。
他开口让人让路，却在对方抬脸的那一刻愣住。
女生眼尾红着，几滴泪还挂在脸颊，肩膀微微颤抖。
他下意识问：“需要帮忙吗？”
对方只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谢知屿那晚会想起这个画面。
那双眼睛里虽然噙着泪，但漆黑分明的瞳孔中分明有小小的火苗，幽暗且沉浮。
他莫名的被一种情绪拉扯。
社团有人认识她，谢知屿便知道了她的名字
——涂栀。
再一次去那个酒吧是和另一帮朋友。
员工休息室的门半开着，他便瞥见她坐在一只板凳上，背倚着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旁边放着一个小太阳，热气烘得她脸上皮肤红红的，有几缕头发乱了，垂滑在脸畔。
她睡着的样子像一个小孩子，就蜷缩在那里，小小的，房间内的杂物几乎将纤瘦的身形淹没。
谢知屿站在门外，取了根烟点燃了，静静地抽着，直到朋友来找他。
他油然生出一股念头，想认识。
当他把联系方式给她，她却没有加好友，对方坦白说不想做朋友。
这让谢知屿有些挫败，在他的人生经历中，向来都是别人上赶着和他交朋友，也有数不清的异性凑上来，想要做他女朋友。
季尉说他这纯粹是征服欲在作祟，碰上一个不搭理他的就来劲儿了，非要挣个面子。
谢知屿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他冷静了一个寒假。
可一开学见到人，便没忍住。
这一次，他没有征求对方意见，直接亲了她。
但是亲完了人，涂栀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类似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鬼话。
谢知屿已经全然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唇挺好亲的。
他知道涂栀来自一个离京市几百公里的小镇，但谈恋爱和她是哪里人有什么关系呢？
涂栀顾虑的那些问题，谢知屿从来不以为然。
唯一苦恼的是，后来的约会，她时间少的可怜。
涂栀总是在不同的地方打工。
谢知屿不想看她如此辛苦，有一次提出不想让她干了，她盯着他眼睛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得吃饭的啊。”
他嘟囔一句：“养得起啊。”他不只是说说，当即拿出一张卡塞给她，那张卡不限额，足够她花。
涂栀不接，把卡塞回他口袋里，“我们都是学生，还是不要有钱上的牵扯。”
他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好似她把两人之间划了一条界限分明的线。
涂栀看他不高兴，便捏着他手心笑。
他被捏的心猿意马，这人最知道他的软肋。
是后来谢知屿突然意识到她有自己的坚持，那份坚持和自尊有关，便再也没要求她放弃工作。
十月一国庆那个假期，涂栀提前请了几天假要回老家。
谢知屿知道后，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有个长假，他规划好去芬兰，就他们两个，去看极光泡温泉，好好让她放松下，可她倒好，要扔下他跑了。
涂栀绞着手指，脸上是为难又抱歉的神情，“我......我国庆必须得回家，家里有好多事。”
他那个时候纳闷家里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她一个学生赶回家去处理呢？
她没再解释，他也不好再问，最后只在车站分别的时候，轻轻拍着她的背：“要多给我发消息打电话。”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安慰似的说：“好，等我回来。”
简单的一句话，让他莫名的心动，谢知屿低下头狠狠地吻她。
他希望火车能晚点，这样他们待的时间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假期没过几天，他便有些熬不住了。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京市逛，最后竟然头脑一热，上了高速。
从导航上查，到涂栀的家乡沂城有四百多公里，四五个小时的路程，不算远。
但他没考虑到假期高速路堵车厉害，四五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七个小时，到了沂城已经是下午六点钟。
他给涂栀打了个电话，能听出她的惊讶。
谢知屿低声说：“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电话那头是一片寂静，滋滋的电流声扰的他有些心乱，他咳了一声，“喂？”
涂栀在电话那头说：“你等等。”
一个小时后，谢知屿见到了人。
涂栀是坐着镇上末班公交车来的，她几乎是跑着到了谢知屿身旁，夜晚的风把她耳边的散发不停地往脸颊上吹，铺在她身上的月光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她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知屿往前走一步，两人近在咫尺，“我要提前和你说，你还会让我来吗？”
涂栀哑然。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走吧”她拖住谢知屿的手。
谢知屿一怔：“去哪儿？”
涂栀：“回家啊。”
听到“回家”两个字，谢知屿只觉陌生城市的涌动的空气都温柔了起来。
十指相缠，涂栀的掌心温暖而潮湿，他冰凉的手指被包裹着，也渐渐有了暖意。
涂栀告诉他，来之前，她已经和奶奶说过，自己有个大学要好的同学来找她，奶奶并没有过多询问，只嘱咐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吃饭。
他见到了涂栀的亲人，是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人话不多，只招呼两个人赶紧吃饭。
餐桌上罩着粉色的纱罩，下面是刚刚煮好的面，还有两个炒菜，一盘焖茄子，一盘辣椒炒肉，很普通的家常菜，谢知屿却破天荒吃了两大碗面。
饭吃饱了，他又去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厚着脸皮尾随涂栀进了她的房间。
涂栀整理着被褥，见他进来，伸手取了条挂着的干毛巾，递给他：“老房子暖气不太行，你擦干了再睡。”
谢知屿刚才洗澡时便觉得有些阴冷，这会儿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环顾四周，屋内除了必备的家具，几乎空无一物，显得有些清寒寥落。
他从小吃穿用度向来都是精致贵气，这一看才知道涂栀和奶奶平日过得是什么日子。
他突然意识到涂栀打了那么多份工的缘由，不是大学生体验生活，也不是攒钱买奢侈品，就只是为了生存。
谢知屿生出了满腔的酸涩苦楚。
他想着那套香山别墅不能一直空着，毕业了他就和涂栀住在一起，顺便可以把奶奶接到京市。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对未来多了些憧憬。
涂栀从衣橱中拿出另一只枕头，抱着走到门口，说：“你早点休息。”
谢知屿纳闷：“你睡哪里？”
涂栀指了指另一间房：“我去奶奶那屋去睡。”
谢知屿不太满意，他想把人抱在怀里睡，只有这样才能缓冲掉房间的阴冷。
但转念一想乡下老人家思想观念传统，他今天能进这个门已经是非常给他面子了，不能再得寸进尺。
他只能走过去抱了抱涂栀，在她耳边低声道：“晚安。”
“嗯，晚安。”涂栀耳朵红的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