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只想在山脚下种好他的地。
土豆是他的狗,锄头是他的笔,西红柿是他的命。
直到那群人扛着摄像机和打光板闯了进来,把他的菜园子当成了直播背景板。
他们说,大叔,你这形象挺好,配合一下,火了给你分钱。
他们说,不就是几棵破菜吗,踩了就踩了,别那么小气。
他们还想动他的狗。
乔山捏了捏手里的锄头柄。
他花了十年时间,才从那个代号“幽灵”的人生里走出来,学会怎么跟土地打交道。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加班”了。
现在看来,有人非要逼他重操旧业。
也行。
只是这次的“活儿”,他不收钱,只收清净。
1
太阳晒得后脖颈子发烫。
我把锄头往地里一插,直起腰,拧开腰上挂着的老水壶。灌了一口,水不凉了,温吞吞的,解不了渴,但润了润喉咙。
不远处的土路上,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卷着黄土,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冲过来。车开得歪歪扭扭,一看司机就不熟悉这路。最后,一个急刹,停在了我的田埂边上。
车门打开,下来三男一女。
女的走在最前面,穿得花里胡哨,脸上那妆,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个自拍杆,对着个小手机屏幕叽叽喳喳。
“家人们,看到了吗?纯天然无污染的田园风光!这才是我们向往的生活啊!”
她身后的两个男的,一个扛着摄像机,另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设备。还有一个瘦高个,戴着鸭舌帽,像是管事的。
我的狗,土豆,从窝棚里抬了抬眼皮,又趴下了。它懒得叫,见得人多了,知道哪些人只是路过,哪些人是来找麻烦的。
这伙人,看着就像麻烦。
那个女的看见我了,眼睛一亮,把自拍杆对着我这边。
“哇塞,家人们,看,我们遇到了一位原生态的老乡!大叔,你好啊!”
我没理她。我弯下腰,继续锄我的草。这几株西红柿苗长得正好,再过半个月就能挂果了。旁边这几条垄的黄瓜,也该搭架子了。
那个戴鸭舌帽的瘦高个走了过来,隔着田埂冲我喊:“哎,大叔,跟你说话呢。”
我停下手里的活,抬眼看他。
“有事?”我的声音有点哑,一天没怎么说话了。
“我们是做直播的,网红,懂吗?”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想在你这儿取个景,拍点素材。你配合一下,就当个背景板。”
我把锄头从土里拔出来,换了个地方,继续干活。
“我这地,不是公园。”
“嘿,你这老头。”鸭舌帽不乐意了,“我们又不是不给你钱。拍一天,给你五百,够意思了吧?”
五百。
我想起上一次有人给我开价,是八位数,美金。让我去干掉一个南美的毒枭。我拒绝了。因为我当时正在研究怎么给黄瓜授粉。
那个叫安琪的女网红也扭着腰过来了,一股子劣质香水味,呛得我直皱眉。
“大叔,别这么不近人情嘛。”她对着手机屏幕笑,声音嗲得能拧出水来,“你看我们大老远跑来,就是想体验一下你们这种朴实的生活。你就站那儿,拿着锄头,对,就是这个姿势,特别有感觉。”
她那个摄像师已经把镜头对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