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区比凌寂记忆中,安静得多。
安静,在灰潮下,从来不是一个好兆头。
风从一排排倒塌的屋顶之间穿过,卷起尘土和碎纸,在半空中打着旋儿。
有一扇铁皮门被风吹得来回晃动,发出单调的“哐当”声。
除此之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动静。
没有狗叫,没有人声,甚至连远处的爆炸声,都仿佛被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只剩一点闷响。
“有点不对劲。”阿木压低声音,“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会有人来抢东西才对。”
“抢东西的人,也得有命抢。”凌寂说。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最近的一栋仓库。
那是一座长方形的建筑,墙体是厚重的水泥,外面包着一层已经锈蚀的铁皮。
屋顶塌了一角,露出里面的钢梁和黑黢黢的空洞。
窗户被木板钉死,和旧纺织厂一样,只剩下几道缝隙。
“先看一号。”凌寂说,“结构最完整。”
“如果里面有东西,也最有可能还在。”
“有东西?”阿木下意识握紧铁棍,“你是说,怪物?”
“我说的是——”凌寂瞥了他一眼,“吃的。”
阿木咽了口口水:“哦。”
他们贴着墙,慢慢靠近仓库大门。
大门是两扇对开的铁门,上面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用爪子抓过。
门缝里,透出一点昏暗的光。
凌寂伸手,按住门板,轻轻一推。
铁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
一股混杂着霉味、灰尘味和……一点若有若无的金属味的气息,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阿木皱了皱眉:“有怪味。”
“正常。”凌寂说,“仓库放久了,什么味道都有。”
他侧过身,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阿木紧跟其后。
仓库里,比外面暗得多。
只有屋顶破洞和木板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光,勉强勾勒出里面的轮廓。
一排排货架,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仓库深处。
大部分货架已经倒塌,上面的箱子散落一地,有的被砸开,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大多是已经发霉的粮食、破旧的工具,还有一些看不清用途的零件。
地面上,有拖拽的痕迹。
不是很明显,但在灰尘的覆盖下,有一条一条被蹭开的“亮痕”。
“有人来过。”阿木压低声音,“也可能……有东西来过。”
“来过,不代表还在。”凌寂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他没有立刻往里走,而是先站在门口,仔细听了几秒。
仓库里,很安静。
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
一种很轻微的“滴答”声。
像是水,滴在金属上。
又像是,某种液体,从什么地方,缓慢地渗出来。
“听到了吗?”深渊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嗯。”凌寂在心里回了一句。
“在左前方。”声音说,“大概二十米。”
“你打算怎么办?”
“先看看。”凌寂说。
他举起铁棍,用脚尖轻轻拨开地上的一块木板,确认下面没有什么东西,才迈出第一步。
阿木紧紧跟在他后面,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适应仓库里的昏暗。
走了几步之后,他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凌寂低声问。
“地上有血。”阿木说。
凌寂低头。
在他脚边,有几滴已经发黑的血迹,散落在灰尘里。
血迹不是很新鲜,边缘已经开始发干、发脆。
“时间不算太久。”深渊的声音说,“大概……几个小时之内。”
“人血。”
“你怎么知道?”凌寂问。
“味道不一样。”声音说,“人血的味道,比怪物的更‘干净’一点。”
“也更甜。”
“你吃过?”凌寂冷冷道。
“我尝过。”声音说,“不一样。”
凌寂没再问。
他顺着血迹,往前看。
血迹断断续续,延伸到仓库左侧的一排货架后面。
“那边。”他说。
两人绕到货架后面。
眼前的景象,让阿木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男人,倒在地上。
他穿着外域常见的粗布衣服,胸口有一道被撕开的大口子,血肉模糊。
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一把能量手枪。
手枪的能量槽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暗淡的光。
在他旁边,躺着一只已经被打碎的深渊生物尸体。
那东西看起来,有点像一只被放大了数倍的蟑螂,但外壳不是黑的,而是灰白色,上面布满了细小的黑色纹路。
它的头部已经被炸开,绿色的体液和碎壳混在一起,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是防线的人?”阿木压低声音,“他有枪。”
“不一定。”凌寂说,“枪可以抢,可以捡。”
“但他身上,没有纹脉印记。”
他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男人的手腕。
手腕上,没有任何联盟军队常用的识别标记,也没有纹脉觉醒后的那种淡淡光痕。
“外域的黑市,有能量武器卖。”凌寂说,“只要有钱。”
“或者,有命去拿。”
“他是自己来的?”阿木问。
“看他的脚印。”凌寂说。
地上,除了男人和怪物的痕迹,还有一串鞋印,从仓库门口延伸到这里,又从这里,延伸到仓库更深处。
“不止他一个。”凌寂说,“还有人,往里面走了。”
“可能还活着。”
“那我们要不要——”阿木刚开口,就被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
声音从仓库深处传来,很轻,却清晰。
阿木眼睛一亮:“有人!”
“别出声。”凌寂一把拉住他。
“为什么?”阿木压低声音,“我们可以救他啊。”
“你怎么知道,他需要救?”凌寂问。
“他都咳成那样了,肯定受伤了。”阿木说。
“受伤的人,有时候比怪物更危险。”凌寂说,“尤其是,拿着枪的。”
“可我们——”
“先看看。”凌寂说,“你留在这儿,我去前面看看。”
“不行!”阿木立刻反对,“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两个人一起去,更危险。”凌寂说,“你在这儿,至少还能从后面看一眼我的背。”
“万一有东西从后面扑过来,你可以喊一声。”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凌寂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躲到货架后面。
然后,他握紧铁棍,沿着血迹和脚印,朝仓库深处走去。
仓库深处,比门口更暗。
屋顶的破洞,被厚厚的灰尘和杂物遮挡,只有零星的光,从缝隙里漏下来。
“滴答——滴答——”
滴水声,越来越清晰。
凌寂的脚步,也越来越轻。
他能感觉到,胸口那块金属片,微微发热。
不是那种灼烧般的热,而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前面。
而且,那个“东西”,对他身上的深渊气息,有反应。
“前面,有深渊能量残留。”深渊的声音说,“很淡,但很集中。”
“像是,有人在这里,用了什么东西。”
“或者,被什么东西,用了。”
“你觉得,是那个咳嗽的人?”凌寂问。
“有可能。”声音说,“也有可能,是他带来的东西。”
“比如——一件‘遗物’。”
“遗物?”凌寂问。
“你可以理解为,曾经属于深渊,又被人带出来的东西。”声音说,“有的是武器,有的是容器,有的……是门。”
“老头当年,最喜欢收集这些。”
“你以前,见过?”凌寂问。
“我以前,被关在一个。”声音说,“你身上这块金属片,就是其中之一。”
凌寂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他问。
“你没听错。”声音说,“你胸口这块金属片,是一件‘遗物’。”
“老头当年,就是靠它,把我关在里面。”
“后来,他死了。”
“我就被丢在那片垃圾场里,直到你捡到我。”
“你早就知道?”凌寂问。
“当然。”声音说,“从你第一次把我捡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
“我只是,没告诉你。”
“你不信任我。”凌寂说。
“你也不信任我。”声音说,“这很公平。”
“不过现在,你已经用我做过一次实验。”
“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暂时没有恶意。”
“暂时。”凌寂强调。
“暂时。”声音承认,“所以,我们是互相利用。”
“你帮我找到更多的‘遗物’,我帮你变强。”
“听起来,很划算。”
凌寂没再说话。
他绕过最后一排货架。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仓库最里面,有一块被清空的空地。
空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
那图案,是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画出来的,边缘已经开始发干,但仍然能看出,线条极其复杂,像是无数只眼睛和触手,纠缠在一起。
在图案的中央,有一个人,半跪在地上。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破损的黑色风衣,头发散乱,脸上有几道干涸的血迹。
她的左手,按在地面上,手掌正压在图案的中心。
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
匕首的刀柄,像是由无数细小的骨头缠绕而成,刀身则是一种暗银色的金属,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
那些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流动。
“深渊遗物。”深渊的声音在脑海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看到这种东西。”
“那把匕首?”凌寂问。
“是。”声音说,“而且,是我很熟悉的一种。”
“它的名字,叫‘噬纹’。”
“专门用来,切割和引导深渊能量。”
“老头当年,也有一把。”
“只不过,他那把,比这把……更‘野’一点。”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凌寂的存在。
她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睛,很黑。
不是普通的黑,而是那种,像被深渊染过的黑。
瞳孔里,隐约有一圈红色的纹路,在缓慢旋转。
“你是谁?”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路过的。”凌寂说。
女人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口。
“你身上,有深渊的味道。”女人说。
“你也有。”凌寂说。
女人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不怕我?”她问。
“怕。”凌寂说,“但我更怕,外面的东西。”
“外面的东西,吃的是肉。”女人说,“我吃的,是别的。”
“比如?”凌寂问。
“比如——”女人抬起左手,手掌摊开。
她的掌心,有一个黑色的印记,形状和地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
“比如,恐惧。”她说。
凌寂心里一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接近她的时候,胸口的金属片,发热得更厉害了。
那不是单纯的“共鸣”。
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
“她在,用那块印记,引导深渊能量。”深渊的声音说,“而你身上的金属片,对这种引导,有反应。”
“你们两个,就像两块磁铁。”
“靠得太近,会互相影响。”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你怕她?”凌寂问。
“我怕她手里的那把匕首。”声音说,“噬纹这种东西,对我们这种‘深渊意识’,很不友好。”
“它可以,把我从你身上,切出去。”
“然后,关在别的地方。”
“你不想?”凌寂问。
“我现在,对你很有用。”声音说,“你也对我很有用。”
“我不喜欢,被人随意挪动。”
凌寂没有回应。
他看着女人,缓缓开口:“你在做什么?”
“求生。”女人说,“和你一样。”
“你用这种方式求生?”凌寂问。
“外面,是灰潮。”女人说,“你应该知道,普通的武器,撑不了多久。”
“我只是,借用一点‘深渊’的力量。”
“让自己,活得久一点。”
“和你刚才,在旧纺织厂里做的事,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凌寂心里一沉。
“你看到了?”他问。
“我感觉到了。”女人说,“你刚才,把深渊能量,强行塞进自己身体里。”
“你比我,更不要命。”
“你也一样。”凌寂说,“你画的这个图案,是在把自己,当成‘门’。”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看得懂?”
“看得懂一点。”凌寂说,“你想让深渊能量,从你身上走一遍,再把多余的,导进这个图案里。”
“这样,你可以承受更多。”
“你很聪明。”女人说,“比我想象的,聪明得多。”
“你到底是谁?”凌寂问。
“你可以叫我,红。”女人说,“名字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
“灰潮。”
“还有——联盟。”
“联盟?”凌寂眯起眼睛,“你跟联盟有仇?”
“我曾经,是他们的人。”红说,“或者说,是他们的‘实验品’。”
“他们想把深渊,关在笼子里。”
“也想把,能和深渊对话的人,关在笼子里。”
“我逃出来了。”
“他们,不喜欢有人,从笼子里逃出来。”
“所以,他们会来抓我。”
“也会,顺便把你这种‘异常’,一起抓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异常’?”凌寂问。
“你身上的味道。”红说,“很新。”
“你刚和深渊,做了第一次交易。”
“你现在,还活着,说明——”
“你身上,有比深渊更老的东西。”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凌寂的胸口。
“那块金属片。”红说,“借我看看。”
“你觉得,我会给你?”凌寂问。
“你可以不给。”红说,“但你迟早,会需要我。”
“因为,你和我一样。”
“你也,在走一条,没人能教你的路。”
“老头,也走在这条路上。”深渊的声音突然说。
“你认识她?”凌寂问。
“不认识。”声音说,“但我认识,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联盟‘深渊研究部’的味道。”
“她没有骗你。”
“她确实,从他们那里逃出来的。”
“她知道的东西,比你多得多。”
“尤其是,关于‘遗物’和‘印记’的。”
“你可以考虑,和她做一笔交易。”
“你帮她挡住联盟的人,她帮你,了解更多关于深渊的东西。”
“听起来,比只靠我,要安全一点。”
凌寂沉默了几秒。
“你想要什么?”他问红。
“现在?”红笑了一下,“现在,我想要的,很简单。”
“我想要,你帮我,把这个仪式完成。”
“然后,帮我挡住,第一批闻着味儿来的东西。”
“作为交换——”
“我可以,帮你,解读你身上那块金属片。”
“至少,告诉你,它到底,是什么。”
凌寂心里一动。
“你能看懂?”他问。
“我不一定看得懂全部。”红说,“但我比你,和外面那些蠢货,都更懂一点。”
“我曾经,在联盟的研究室里,看过很多类似的东西。”
“有些,是他们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有些,是他们自己造的。”
“你这块——”
她盯着他的胸口,眼神变得很认真。
“像是,很老的那种。”
“老到,连联盟的那些老家伙,都看不懂。”
“老头,也看不懂。”深渊的声音说,“他只是,知道怎么用。”
“你要不要赌一把?”
凌寂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现在,仪式进行到哪一步?”他问红。
“最后一步。”红说,“我已经把深渊能量,从图案里引出来了。”
“现在,我要做的,是把它,切一小块,封进我的身体里。”
“就像你刚才做的那样。”
“只不过,我有匕首。”
“我可以,切得更干净一点。”
“你会变成什么样?”凌寂问。
“不会变成怪物。”红说,“至少,现在不会。”
“我会,比现在更强一点。”
“也会,比现在更不像人一点。”
“你介意?”
“我介意的是,你会不会在仪式完成之后,第一时间,把刀捅进我肚子里。”凌寂说。
红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你很谨慎。”
“谨慎,在这种地方,活得久一点。”凌寂说。
“你可以放心。”红说,“我现在,没有力气捅你。”
“我刚才,为了维持这个仪式,已经快把自己榨干了。”
“你看——”
她抬起左手。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指尖,已经开始出现一些黑色的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爬。
“如果没有外力干扰,我还能撑一会儿。”红说,“但外面,已经开始掉东西了。”
“你也听到了。”
“仓库的门,挡不住它们。”
“你要做的,就是在我完成仪式的这几分钟里,帮我挡一下。”
“几分钟。”凌寂重复了一遍。
“最多五分钟。”红说,“你要是连五分钟都撑不住——”
“那你也活不到,我把刀捅进你肚子的那一天。”
凌寂看着她。
她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不像是在说一件,关乎生死的事。
“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凌寂问。
“因为——”红看着他,“我不想再被关起来。”
“我不想,再被人当成实验品。”
“我想,有一天,我能站在那些人面前。”
“让他们,也尝尝,被关在笼子里的滋味。”
“这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你呢?”她反问,“你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凌寂沉默了一下。
“以前,是为了每天醒来,能看到天还没塌。”他说,“现在——”
“现在,我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还能坏到什么程度。”
“我想知道,联盟,深渊,老头,你,还有我。”
“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只能被人,当成缓冲区。”
“还是——”
“我也可以,让别人,当一次缓冲区。”
红盯着他看了几秒。
然后,她笑了。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她说。
“那就,合作吧。”
“你帮我撑五分钟。”
“我帮你,看一眼,你身上的东西。”
“成交?”
凌寂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心里,问了一句:“你觉得,她可信吗?”
“不可信。”深渊的声音说,“但她,暂时对你有用。”
“你现在,缺的就是‘有用’的人。”
“而且,她手里的那把匕首,对你来说,很重要。”
“你以后,会用得到。”
“你想让我,想办法,把匕首弄到手?”凌寂问。
“你可以试试。”声音说,“但不是现在。”
“现在,你最重要的,是活过这五分钟。”
“你不是,最擅长苟活吗?”
凌寂深吸一口气。
“好。”他对红说,“五分钟。”
“你动作快点。”
红点点头。
她重新将左手按在地面上,闭上眼睛。
地面上的图案,突然微微一亮。
那些暗红色的线条,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点燃了。
淡淡的红光,从线条中渗出,在昏暗的仓库里,映出一层诡异的光。
凌寂胸口的金属片,也同时热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而是一种,被强行拉扯的感觉。
“她在,用仪式,和你身上的遗物,产生共鸣。”深渊的声音说,“你现在,相当于她的‘锚’。”
“她不会轻易杀你。”
“因为杀了你,她的仪式,会出问题。”
“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凌寂冷冷道。
“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声音说,“至少,这五分钟是。”
“你专心挡东西,我帮你看着她。”
“如果她有一点要黑吃黑的意思,我会提醒你。”
“你会?”凌寂问。
“我不想,刚找到一个合适的宿主,就换壳。”声音说,“麻烦。”
凌寂没再说话。
他转身,走到仓库深处的入口处,背对着红,面向仓库内部。
他的铁棍,横在身前。
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仓库里,原本安静的“滴答”声,似乎变得更清晰了。
还有,一种很轻的,从远处传来的“沙沙”声。
像是,有很多细小的脚,在地面上爬。
“来了。”深渊的声音说。
“什么?”凌寂问。
“你最喜欢的。”声音说,“一群小东西。”
“数量不少。”
凌寂握紧铁棍。
他没有问具体是什么。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仓库左侧,传来一阵木板倒塌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沙沙”声。
一大群东西,从货架后面,涌了出来。
那是一群灰鼠。
但和普通的灰鼠不一样。
它们的身体,被极度拉长,四肢变得细长,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
它们的皮肤,像被剥掉了一层,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
和他之前遇到的长肢灰鼠,很像。
但这些,更小,更灵活,数量也更多。
“长肢灰鼠幼体。”深渊的声音说,“一大群。”
“它们闻到了深渊能量的味道。”
“也闻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它们会先扑你。”
“你最好,别让它们靠近红。”
“她现在,动不了。”
凌寂没有回答。
他迈出一步,挡在红和那群幼体之间。
“阿木。”他喊了一声。
“在!”阿木的声音,从仓库中间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
“你在货架上。”凌寂说,“找高点。”
“别让它们,从后面绕过去。”
“我、我一个人?”阿木问。
“你不是,想帮我吗?”凌寂说。
“你不是,想变强吗?”
阿木咬了咬牙:“好!”
凌寂听见他的脚步声,从身后远去,然后是一阵攀爬声。
他没有回头。
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的那一大群幼体上。
幼体们,在距离他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
它们没有立刻扑上来。
它们在观察。
它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寂。
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胸口的位置。
“它们在犹豫。”深渊的声音说,“你身上的深渊味道,让它们本能地害怕。”
“但仪式的味道,又让它们很兴奋。”
“你现在,就是它们的‘门槛’。”
“跨过去,是大餐。”
“跨不过去,就是地狱。”
“你打算,让它们选哪一个?”
“我打算,让它们没得选。”凌寂说。
他突然动了。
他没有等幼体们先扑上来。
而是主动冲了过去。
铁棍在他手中,划出一道弧线。
“砰!”
最前面的一只幼体,被他一棍扫中,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抽飞出去,撞在货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它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就不再动了。
这一击,比他之前在小巷里,更重,更快。
“你发现了吗?”深渊的声音说,“你比刚才,更强了一点。”
“刚才的实验,不是白做的。”
“你现在的反应速度,力量,都比普通外域人,高了一截。”
“当然,代价是——你以后,会越来越离不开这种力量。”
“你会越来越,想要更多。”
“这就是深渊的‘味道’。”
“你闭嘴。”凌寂在心里说。
他没有时间,沉浸在这种“变强”的感觉里。
因为,幼体们,已经被这一击,彻底激怒了。
它们不再犹豫。
一大群,像潮水一样,朝他扑来。
“很好。”深渊的声音说,“它们集体冲锋,反而更好打。”
“你只要守住一条线。”
“别让它们,绕过你。”
凌寂没有退。
他站在原地,铁棍横在身前,每一次挥出,都精准地砸在最前面的那几只幼体身上。
“砰!砰!砰!”
一只只幼体,被砸飞出去,有的当场被砸烂,有的则拖着残破的身体,在地上翻滚。
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砸飞一只,后面立刻有两只补上。
有几只,绕过了他的正面攻击,从侧面扑来。
凌寂的身体,本能地一侧,铁棍横扫。
“铛!”
一只幼体的爪子,和铁棍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爪子上的黑色纹路,被震得一闪。
“小心它们的爪子。”深渊的声音说,“上面有毒。”
“你现在的体质,不一定扛得住。”
凌寂没有说话。
他的动作,却变得更加谨慎。
他不再一味地硬拼。
而是利用货架和地面的杂物,为自己制造障碍。
他退到一排货架旁边,背靠货架,让自己不再腹背受敌。
这样一来,他只需要面对正面的敌人。
“聪明。”深渊的声音说,“老头当年,也是这么干的。”
“你很像他。”
“你再说一遍,我就把你扔出去喂它们。”凌寂在心里说。
“你舍不得。”声音说,“你现在,还需要我。”
凌寂没有再理它。
他的视线,突然一缩。
因为,他看到了。
在幼体群的后面,有一只明显比其他幼体更大的个体。
它的身体,比普通幼体大了一圈,四肢更粗壮,眼睛也不是浑浊的灰白,而是透着一点暗红。
“那是它们的‘母巢’。”深渊的声音说,“准确地说,是暂时负责产卵的那一只。”
“杀了它,其他的会乱。”
“你想试试吗?”
“你以为,我不想?”凌寂说。
“那你得,先把前面这些,清掉一点。”声音说,“你现在,被包围了。”
“你得,自己杀出一条路。”
“这就是你想要的‘变强’的机会。”
“你不是,一直觉得,光苟活不够吗?”
凌寂深吸一口气。
他突然改变了节奏。
不再一味防守。
他猛地向前一步,铁棍横扫,逼退前面的几只幼体,然后脚下一踩,整个人借力跃起,从一只幼体的头顶跳过。
“砰!”
他落在幼体群的侧面,铁棍顺势砸下,直接砸碎了一只幼体的脑袋。
“你在干什么?!”深渊的声音说,“你这样,会把自己暴露在更多的攻击里!”
“我不想,一直被它们压着打。”凌寂说。
“我要,换个位置。”
他的身体,在幼体群中,灵活地穿梭。
每一步,都踩在两只幼体之间的缝隙里。
每一次挥棍,都精准地砸在它们的关节或者头部。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章法。
却异常有效。
那是他在无数次和灰鼠、野狗、黑市打手的冲突中,总结出来的“最省力气的打法”。
现在,这些经验,被他用在了深渊生物身上。
“你发现了吗?”深渊的声音说,“你现在,比刚才,更适应这种战斗。”
“你身体里的深渊能量,在帮你。”
“它在,微调你的动作。”
“让你,更快一点,更准一点。”
“你以后,会越来越依赖这种感觉。”
“你会,越来越离不开它。”
“这就是深渊的‘陷阱’。”
“你说得好像,我还有得选一样。”凌寂在心里说。
“你当然有得选。”声音说,“你可以,随时停下。”
“只要你现在,转身往外跑。”
“把红,留给它们。”
“你可以活下来。”
“你会活得更久一点。”
“只是——”
“你会永远,停在‘苟活’这条路上。”
“你会永远,是那个,在小巷里,躲在铁架后面的人。”
“而不是,那个,敢从铁架后面,冲出去的人。”
凌寂没有回答。
他的铁棍,突然一挑。
一只幼体,被他挑飞起来,身体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正好落在他面前的货架上。
“砰!”
货架被砸得一晃,上面的箱子掉了下来,砸在几只幼体身上。
“就是现在。”深渊的声音说,“左边,三步。”
凌寂几乎是本能地,朝左边跨了三步。
他的脚,踩在一只幼体的背上,借力一跃。
他的视线,越过了前面的一片混乱。
他看到了。
那只更大的幼体,正躲在后面。
它的身体,伏在地上,细长的爪子,轻轻敲击地面。
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寂。
“你终于,看到它了。”深渊的声音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继续在这里,和这些小东西纠缠。”
“你可以活过这五分钟。”
“红完成仪式之后,会帮你看一眼你身上的金属片。”
“然后,你们各走各的路。”
“你继续,苟活。”
“第二,你冲过去,杀了那只母巢。”
“你会,暴露在更多的攻击下。”
“你可能会死。”
“但如果你活下来——”
“你会,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从深渊手里,抢东西。”
“你会,从它那里,‘夺走’一点东西。”
“你会,真正意义上,变强。”
“而不是,借它的光。”
“你选哪个?”
凌寂的铁棍,在他手里,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支。
每一次挥棍,都在消耗他的体力。
每一次跳跃,都在撕扯他刚恢复不久的肌肉。
他很清楚,如果他现在,选择冲过去。
他可能,撑不到五分钟。
“你还有三十秒。”深渊的声音说,“红那边,已经快完成了。”
“你要是再犹豫,就没得选了。”
凌寂深吸一口气。
他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点疯狂。
“你说,我和老头很像?”他在心里问。
“你比他,差一点。”声音说,“但你在努力。”
“那我,就比他,多犹豫三十秒。”凌寂说。
“然后,做一样的事。”
他猛地一咬牙。
铁棍在他手中,猛地一撑。
他的身体,借着铁棍的支撑,整个人像一支箭,朝那只母巢冲去。
“你疯了!”深渊的声音说,“你现在的体力——”
“我知道。”凌寂说,“所以,我不打算回来。”
“我只打算,冲过去,砸一棍。”
“砸中了,算我赚。”
“砸不中——”
“你就换个宿主。”
“你他妈——”声音刚想骂,就被一阵尖锐的嘶鸣打断。
那只母巢,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意图。
它猛地一弓身,朝他扑了过来。
两只长肢灰鼠幼体,从侧面窜出,试图拦住他。
凌寂没有绕。
他直接撞了上去。
铁棍横扫,砸飞一只幼体,另一只则被他硬生生用肩膀撞开。
“砰!”
他的肩膀一阵剧痛,骨头仿佛被撞裂。
但他的脚步,没有停。
他和母巢,越来越近。
他能看到,它眼睛里那一点暗红,在疯狂跳动。
他能看到,它爪子上的黑色纹路,在快速流动。
“现在!”深渊的声音突然大喊。
凌寂猛地一跃。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
他双手紧握铁棍,把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这一击上。
“——给我死。”
铁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母巢的头部。
母巢也同时抬起爪子,朝他扑来。
“铛!”
铁棍和爪子,在空中撞在一起。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铁棍上传来,震得凌寂双臂发麻。
但他没有退。
他咬紧牙关,硬生生把铁棍往下压。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母巢的一只爪子,被他砸断。
绿色的血液,喷了出来,溅在他的脸上。
他没有躲。
他甚至,下意识地,舔了一下。
一股冰冷、辛辣、带着一点甜的味道,在他舌尖炸开。
“深渊的味道。”深渊的声音说,“你现在,算是真正尝过了。”
“你会,越来越习惯。”
母巢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它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抽搐。
它的另一只爪子,朝凌寂的胸口抓来。
凌寂没有躲。
因为,他已经躲不开了。
“小心!”深渊的声音大喊。
就在这时,一道暗红色的光,突然从侧面射来。
“唰!”
那道光,准确地斩在母巢的爪子上。
爪子被硬生生切断,掉在地上,还在抽搐。
母巢的嘶鸣声,更加凄厉。
凌寂愣了一下。
他回头。
红,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的左手,还在微微发抖。
她的右手,握着那把“噬纹”匕首。
匕首上,有暗红色的光,在缓缓流动。
“你,太慢了。”红说,“再晚一秒,你的心脏,就没了。”
“你不是,说五分钟吗?”凌寂喘着气说。
“你也不是,说五分钟吗?”红反问,“你差点,提前结束。”
“我只是,想多赚一点。”凌寂说。
“你赚到了。”红说。
她抬起匕首,轻轻一挥。
一道暗红色的光,从匕首上射出,落在母巢的头部。
“噗嗤——”
母巢的头,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撕开。
绿色的血液和碎肉,喷了一地。
它的身体,抽搐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剩下的幼体,看到母巢被杀死,顿时乱作一团。
有的转身就跑,有的则变得更加疯狂,朝凌寂和红扑来。
“够了。”红说。
她左手抬起,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地面上的图案,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
那些红光,像无数条细小的蛇,从图案中窜出,朝四周的幼体扑去。
被红光碰到的幼体,身体瞬间一僵。
然后,它们的皮肤,开始一点点,从身体上剥离。
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吃掉”。
几秒钟之后,仓库里,只剩下一地的血迹和碎骨。
所有的幼体,都消失了。
仓库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红粗重的呼吸声,和凌寂自己的心跳声。
“仪式,完成了?”凌寂问。
“完成了。”红说。
她的左手,缓缓放下。
她的手心,那块黑色的印记,变得更加清晰。
像是,活了过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凌寂问。
“很好。”红说,“比刚才,好太多。”
“我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的深渊能量。”
“也能感觉到——”
她看向凌寂。
“你身上,那块东西。”
“它在,看着我。”
凌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金属片,已经不再发烫。
但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蠕动。
像是,从沉睡中,被人吵醒了一点。
“现在,轮到你了。”红说。
“什么?”凌寂问。
“你不是,想要我帮你,看一眼你身上的东西吗?”红说。
“过来。”
凌寂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红抬起手,伸到他的胸口前。
她的手,停在距离金属片不到一指宽的地方。
她没有直接碰。
她只是,把手,悬在那里。
过了几秒,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凌寂问。
“很奇怪。”红说,“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个……‘空间’。”
“很大。”
“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件遗物,都要大。”
“里面,有一个东西。”
“它在,看着我。”
“你说的是,深渊?”凌寂问。
“不是。”红说,“至少,不完全是。”
“它更像是——”
她闭上眼睛,想了几秒。
“像是,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人。”
凌寂心里一震。
“你说什么?”他问。
“我说,你身上的这块东西。”红说,“里面,关着一个‘意识’。”
“不是纯粹的深渊。”
“而是,一个被深渊污染过的意识。”
“它,曾经是‘人’。”
凌寂的脑海里,突然响起深渊的声音。
“她,比我想象的,更敏锐。”声音说。
“你,是‘人’?”凌寂在心里问。
“你觉得呢?”声音反问。
“我以前,可能是。”
“但现在——”
“我已经,分不清了。”
凌寂沉默了很久。
“你还能,看出什么?”他问红。
“能看出,它很老。”红说,“比联盟记录里的,任何一件遗物,都要老。”
“老到,连深渊,都对它有一点……忌惮。”
“你身上,这块东西,曾经,可能是一扇‘门’。”
“一扇,连接深渊和这个世界的门。”
“后来,被人关上了。”
“那个人,可能就是——”
“老头。”凌寂接过话。
“有可能。”红说,“他当年,很可能,是用这扇门,把深渊的一部分,关在里面。”
“然后,他死了。”
“门,就被丢在垃圾场里。”
“直到你,把它捡起来。”
“你现在,就是新的‘守门人’。”
“只不过,这扇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敲了很久。”
凌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金属片,静静地贴在他的皮肤上。
没有光,没有声音。
却让他,有一种,被人从里面盯着的感觉。
“你怕吗?”红问。
“怕。”凌寂说。
“但我,更想知道。”
“知道什么?”红问。
“知道,门的那一边。”凌寂说,“到底,有什么。”
红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会知道的。”她说。
“总有一天,你会忍不住,把门打开一条缝。”
“到那时候——”
“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呢?”凌寂问,“你已经,回不去了吗?”
红没有回答。
她只是,收起了匕首。
“我们的交易,完成了。”她说。
“你帮我挡了五分钟。”
“我帮你,看了一眼你身上的东西。”
“接下来,各走各的路。”
“你要去哪儿?”凌寂问。
“离开外域。”红说,“去中域。”
“联盟的人,以为我死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你呢?”她反问,“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先活过这次灰潮。”凌寂说,“再想后面。”
红点点头。
“那,祝你好运。”她说。
“也祝我好运。”
她转身,朝仓库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她的脚步,很稳。
她的背影,在红光散去后的昏暗仓库里,显得格外孤单。
“你不打算,拦住她?”深渊的声音问。
“拦住她,我能得到什么?”凌寂问。
“匕首。”声音说,“情报。”
“还有,一个潜在的盟友。”
“你不是,想多一点选择吗?”
“我已经,多了一个。”凌寂说。
“你?”声音问。
“你。”凌寂说,“虽然,我不太信任你。”
“但至少,你现在,在我身体里。”
“你跑不掉。”
“你也跑不掉。”声音说,“我们,是互相绑定。”
“你以后,会越来越清楚这一点。”
“那你刚才,说她匕首很重要。”凌寂说,“你想要?”
“我想,你以后,会需要它。”声音说,“但不是现在。”
“现在,你最重要的,是——”
“活下去。”
凌寂抬头,看了一眼仓库的屋顶。
外面,灰潮还在继续。
云层,压得更低了。
但仓库里,已经没有刚才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躁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被这次仪式,惊动了。
“走吧。”凌寂说。
“去哪?”深渊的声音问。
“回去找阿木。”凌寂说,“然后——”
“找一个,能看到天墙的地方。”
“我想看看,这场灰潮,到底,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
“你会看到的。”声音说。
“而且,你会看到的,比别人,多一点。”
“因为,你身上,有门。”
“门的那一边,也在看你。”
凌寂没有说话。
他转身,朝仓库中间走去。
阿木正趴在货架上,探头往下看。
看到凌寂,他立刻跳了下来。
“寂哥!你没事吧?!”他冲过来,上下打量他,“你身上都是血!”
“有我的,也有它们的。”凌寂说。
“你刚才,好厉害。”阿木说,“我在上面,看得腿都软了。”
“你没掉下来?”凌寂问。
“我……我抓得很紧。”阿木挠挠头,“我怕掉下去,给你添乱。”
“你做得很好。”凌寂说。
阿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真的?”
“嗯。”凌寂说,“你没有乱跑。”
“这就是,最大的帮助。”
阿木用力点头:“那以后,我还能帮你更多。”
“以后再说。”凌寂说。
“现在,我们得找个地方。”
“既能看到天墙,又不容易被砸到。”
“你想干嘛?”阿木问。
“看一眼。”凌寂说,“看一眼,这场灰潮,到底,会把我们,推向哪一边。”
“是继续,当缓冲区。”
“还是——”
“趁乱,从笼子里,再撬出一条缝。”
他抬脚,朝仓库门口走去。
阿木紧紧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的身影,在昏暗的仓库里,被拉得很长。
在他们身后,地上的图案,已经完全干涸。
只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还残留在水泥地面上。
像是,一行被人刻意擦掉,却擦不干净的字。
在灰潮笼罩的天空下,静静等待着,下一次,被点燃。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