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2-17 05:04:30

聚餐最终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没人再提电话游戏的事,大家默契地把它当成一个不该发生的意外。

林诗兰是第一个走的,拎着她那只看似限量款实则A货的包,趾高气扬,像只刚下了蛋的母鸡,急着去邀功。

我落在最后,和几个还算厚道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慢慢走向停车场。

看到了林诗兰和纪临则在车边热吻。

我没去打扰,坐进驾驶室,我没急着发动车子。

车里还残留着纪临则常用的那款木质香调的香水味,他曾说这味道沉稳,符合他的身份。

现在闻起来,只觉得虚伪透顶。

打开手机,屏幕亮起,是我们几年前蜜月旅行时的合影。

照片上的他搂着我,笑容真诚,眼里有光。

现在想来,那光或许不是爱,只是当时年少得志的意气风发。

七年。

从校服到婚纱,从出租屋到顶层公寓,从籍籍无名到业界公认的“青年才俊”。

我陪他走过最难捱的创业期,在他连续熬夜后给他煮养胃的粥,在他应酬醉酒后收拾残局,在他决策失误时帮他力挽狂澜。

我们曾是战友,是伴侣,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大概是一年前,他那个“宠妻”人设意外出圈,给他带来巨大流量和商业价值之后。

他越来越沉迷于扮演“完美丈夫”,社交媒体上全是精心摆拍的“恩爱”日常。‌⁡⁡

而我,从他真实的伴侣,渐渐变成了他完美剧本里的一个道具。

真实的情绪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镜头前的角度和笑容。

回家路上,我开得慢。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细节。

他越来越频繁的“加班”。

手机开始设置我不知道的密码。

洗澡时也带进浴室。

对我送的领带袖扣不再热衷,反而开始挑剔我的衣着品味。

送我礼物更像是在完成KPI,昂贵,却毫无心意。

我曾以为那是七年之痒,是激情褪去后的常态。我尝试沟通,他总用工作压力大搪塞,然后下次表演得更“深情”。

现在想来,不是我迟钝,是我还残存着一点对过去的信任,不愿意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测这个曾与我并肩作战的人。

车库里,他的车位还空着。

我停好车,上楼,开门。

玄关的灯亮着,是他习惯为我留的灯,此刻看来像个冰冷的讽刺。

房子里空旷安静,奢华装修显得毫无人气。

我换了鞋,没开大灯,借着月光走到客厅落地窗前。

城市夜景璀璨,却照不亮心里的某个角落。

不是伤心,是彻底的厌倦。

对这场精心策划的婚姻戏码,对这个戴着面具同床共枕的人,感到深深的、无法抑制的厌倦。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临则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动作略显疲惫,声音带着惯常的温柔:“还没睡?在等我?”

我转过身,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他最喜欢的“温柔贤惠”式微笑:“嗯,看你这么晚,有点担心。晚饭吃了吗?要不要给你热点汤?”

他走近,似乎想抱我,身上除了酒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香水味。

不是他常用的木质香,也不是我用的任何一款。

我微微侧身,假装去倒水,避开了他的拥抱。

“吃过了。和几个投资人,聊得晚了点。”他揉着眉心,语气自然,“不是让你先睡吗?不用每次都等我。”

“习惯了。”我把水杯递给他,语气平和,“项目谈得顺利吗?”

“还行,就是细节磨人。”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视线扫过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晚上部门聚餐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他主动提了。

我抬眼,看着他清澈坦荡的眼睛,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还行,老一套。玩了那个随机打电话的游戏。”我轻描淡写。

他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哦?没打给我吧?我当时在开会,可能接不了。”

“打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你说在开重要会议,然后就挂了。”

纪临则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但立刻被更深的“歉意”覆盖:“哎呀,真打了?抱歉抱歉,当时正到关键处,李总他们在……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有。”我垂下眼,整理着并不需要整理的沙发靠垫,“就是林诗兰紧接着也打了个电话,让她‘老公’来接,声音听着……挺年轻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

纪临则干笑两声:“现在这些小年轻,谈个恋爱就老公老婆地叫,一点都不稳重。小林也是,男朋友就是个普通上班族,搞得这么高调。”

他把关系定性为“恋爱”,把对方身份贬低为“普通上班族”,轻描淡写,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是吗?”我抬头,重新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我看她那个炫耀劲儿,还以为找了个多了不起的金龟婿呢。”‌⁡⁡

纪临则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把杯子放下:“别提她了,毛毛躁躁的,工作上也是,还得你多带带。不早了,洗洗睡吧。”

他说着,便转身往卧室走,像是要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

看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我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带带她?

是啊,是得好好“带带”。

从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走到玄关,拿起他刚才随手丢在柜子上的西装外套。

仔细地,不动声色地检查。

指尖在内侧口袋边缘触到一张硬硬的小票。

拿出来,借着灯光看。

是本市一家顶级奢侈品珠宝店的购物小票,时间是一周前,金额惊人。

物品名称是一串英文代码,我看不懂,但绝不是买给我的。我生日刚过,他送了一条看似昂贵却毫无新意的钻石手链,发票金额远不及这个。

我把小票原样放回。

又检查了口袋,只有一包纸巾和公司门卡。

我走到他的书房。

他的电脑有密码,我没去碰。

但书桌抽屉有个暗格,我知道,以前他放一些重要的私人文件。

我用细发卡轻轻拨弄,暗格弹开。

里面没有什么文件,只有一个小巧的、天鹅绒质地的首饰盒。

我打开。‌⁡⁡

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夸张的心形,镶满碎钻,风格浮夸廉价,绝不是我的审美,更不是纪临则平时会挑选的款式。

是林诗兰会喜欢的那种。

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纪临则的字迹,写着俗套的情话:“给我的小太阳,兰兰。”

落款日期,正是他上周“加班”到凌晨的那天。

我看着那条项链和卡片,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纪临则,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还是说,对付林诗兰那种段位的,这种简单直白的物质轰炸最有效?

我把东西原样放好,关上暗格,清理掉所有痕迹。

回到客厅,我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行车APP。

查看历史行程记录。

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有好几个晚上,他声称在公司加班或者应酬,但行车轨迹显示,车子曾长时间停在某个高端公寓小区附近,或者某家情侣酒店的地下车库。

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证据,其实一直都有。

只是我以前不愿意去查,去深想。

总觉得撕破脸皮太难堪,维持表面的和平也好。

现在,这层遮羞布被林诗兰亲手扯下了。

也好。

省得我再自我欺骗。

浴室水声停了。‌⁡⁡

我收起手机,恢复如常。

纪临则擦着头发走出来,似乎心情轻松了些,又想来抱我。

“闻月,”他声音放软,“下个月我们结婚纪念日,我订了罗兰餐厅顶楼的位置,好好补偿你。”

罗兰餐厅,本市最难订的餐厅之一,以浪漫夜景著称。

看,他永远知道怎么表演“深情”。

若是以前,我或许会有点感动。

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好啊。”我笑着应下,语气甚至带着点期待,“我很期待。”

第二天,照常上班。

我所在的部门和纪临则的总经理办公室在同一层。

刚进办公区,就感觉到气氛微妙。

不少人偷偷看我,眼神复杂,有同情,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

林诗兰倒是神采奕奕,穿着一身明显是新买的、价格不菲的套装,正在茶水间泡咖啡。

看到我,她立刻扬起一个甜笑,端着她印着卡通图案的杯子走过来。

“闻月姐,早啊!”声音甜得发腻。

“早。”我点头,准备走向自己的工位。

她却跟着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闻月姐,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纪总他……哎呀,其实纪总人真的很好,对下属特别照顾,可能就是怕你多想,才没说清楚。”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神里的得意和挑衅却几乎要溢出来。

“没关系。”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语气平淡,“纪总一向‘体恤’下属,尤其像林实习生这样……年轻有活力的。”

我刻意在“年轻有活力”上加了重音。‌⁡⁡

林诗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甚至更灿烂了:“是啊!纪总还说,我就像当年的他,有冲劲!哦对了,闻月姐,”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香水瓶,塞到我手里。

“这个送你!纪总昨天给我的,说这个牌子的香水很适合职场女性,味道高级不张扬。我闻着觉得挺适合闻月姐你的气质的!”

那是一款小众但价格昂贵的女香。

正是我昨天在纪临则身上闻到的那丝甜腻味道。

我看着手里的香水瓶,又看看林诗兰那张写满了“你快生气你快发作”的脸。

突然觉得,她这点拙劣的挑衅手段,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

我拧开瓶盖,轻轻闻了一下,然后盖上,递还给她。

“谢谢,不过我不太用香水。”我微微一笑,“而且,这个味道,有点太甜了,更适合小林你这样的……小姑娘。”

说完,我不再看她瞬间涨红的脸色,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身后,传来她刻意提高的、带着委屈的嘟囔:“哎呀,闻月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很快,就有巴结她的人围上去安慰。

“怎么会呢,小林你想多了……”

“闻月姐可能就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