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新时间:2025-12-16 10:47:18

时间一晃,七天过去。

许知知的试验地,依旧是那片试验地。

灰白色的土地上,除了她每天泼水留下的深色印记,连根杂草的影子都看不到。光秃秃,死沉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这下,家属区的风言风语彻底没了顾忌。

“都一个礼拜了,连个屁都没种出来!”一个叫刘翠花的军嫂嗓门最大,她男人是后勤处的干事,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一边用棒槌捶打着盆里的衣服,一边斜着眼,声音大得确保路过的每个人都能听见:“我就说吧,那块‘盐王地’要是能种出菜,我刘翠花的名字倒着写!”

旁边几个军嫂立刻附和。

“可不是嘛,每天就提那么半桶水过去泼一下,然后就坐地头发呆,这叫种地?我看是玩过家家呢。”

“白费力气,还不如在家多睡会儿觉。你看她那脸白的,跟咱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咱们团长也是,怎么就由着她胡闹。”

这些话像带刺的沙尘,每天都往许知知耳朵里钻。

她每天中午雷打不动地去食堂打午饭,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端着饭盒默默回家。

“许嫂子,你别理她们。”之前那个好心的年轻军嫂,她叫唐心月,是跟她同一时间来到这的。

唐心月悄悄凑到她身边,“刘嫂子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又嫁给了咱们团长。”

许知知对她笑了笑,没说话。

嫉妒?

末世里想抢她异能晶核的人,手段可比这点口水恶毒多了。

跟这帮长舌妇计较,掉价。

她现在的心态稳如老狗,每天去地里“浇水”,看似无用功,实则是在持续不断地用微量生机值,维持着地下那几十颗种子的生命力。

盐碱地改造不是一蹴而就的,种子扎根需要时间。

她能感觉到,那些种子正在地下积蓄力量,就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只等一个爆发的契机。

快了,就快了。

这天傍晚,顾长风照例提着两个饭盒回来。

他进门前,脚步在院子里顿了一下,目光习惯性地扫向远处那片灰白的土地。

依然毫无变化。

他推门进屋,许知知已经醒了,正坐在炕边发呆。

“吃饭。”他把饭盒放在桌上,声音听不出情绪。

许知知乖巧地下炕,两人默默地吃着饭,屋里安静得只剩下筷子碰到饭盒的声音。

顾长风吃饭快,几口就解决了一个馒头。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那儿,看着许知知慢条斯理地小口吃着。

这些天,外面的流言他不是没听到。

战士们训练间隙会聊,家属区的议论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团长,嫂子那地……你要不劝劝嫂子吧?再折腾下去,真成笑话了。”连他的警卫员小王都忍不住劝他。

顾长风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没去质问许知知,也没去制止她。他只是每天回家时,会多看那片地一眼。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力。

理智告诉他,这事从一开始就是荒唐的。可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总还存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期待。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吃完饭,许知知正准备收拾碗筷,顾长风却先一步站了起来。

“我来。”

他拿起饭盒,走到门后水缸边,动作利索地开始清洗。

许知知站在一旁,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有些出神。这个男人,真是个矛盾体。对外冷得像冰,对内却又细心得不像话。

就在这时,顾长风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他洗碗的视线,无意间落在了旁边窗台的那个豁口粗瓷碗上。

碗里,是浑浊的咸水。

水里,泡着几根干枯得像草棍的葱根。

这东西他有印象,是刚来的第二天,许知知就在窗台上摆上了。

应该从屋里角落的木箱里翻出来的,但他记得放进木箱时,已经干得不能再干了。

可现在……

顾长风的眼神锐利如鹰,他死死盯着那几根葱根的顶端。

在干枯的黄褐色之上,竟然冒出了几点嫩生生的、细如发丝的绿芽!

那抹绿色,在这满是土黄色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又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这是……”

顾长风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异,他伸出手指,想去触碰,又猛地顿住。

她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凑过去看了一眼,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小小的惊喜:“呀,发芽了。”

许知知心想,不枉我之前注入的生机值,不发芽才怪。

顾长风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你做的?”

这片戈壁,水是咸的,土是碱的,活物都难见。几根扔掉都没人要的干葱根,泡在黑水河的咸水里,不仅没烂掉,还发芽了?

这事,超出了他现在的认知范围。

许知知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又茫然。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绞着衣角,声音细细的,“我就是看它扔在那儿可惜,就捡起来泡在水里,每天放在窗户边晒晒太阳……”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可顾长风一个字都不信。

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观察力何等敏锐。他清楚地记得,这碗水,就是从黑水河里打来的咸水!

用咸水,能把死葱根泡活?

他看着许知知那张纯净无害的小脸,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心头第一次涌起一股强烈的探究欲。

这个女人身上,藏着秘密。

“是吗?”他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继续洗着手里的饭盒,仿佛刚才的发现只是个错觉。

许知知心里的小人儿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以为要掉马甲了。

看来这个冰山男,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顾长风洗完碗,一言不发地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走出了门。

许知知知道,他是去公共澡堂了。

等他回来时,她已经躺在炕上,缩在自己的被子里,装睡。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顾长风的动作比平时轻了很多。他躺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背过身去,而是侧躺着,面朝她的方向。

许知知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这家伙,在观察她?

内心疯狂吐槽: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睡觉啊!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过了许久,那道视线才缓缓移开。

顾长风在黑暗中睁着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几点刺目的新绿。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或许……她真的能在那片废地上,创造出什么奇迹来?

又过了三天。

这十天里,许知知的“试验田”已经彻底沦为七号哨所的固定笑料。

大家甚至都不用特意提起,只要看到那个每天上午提着怪味水桶、下午准时回家睡觉的瘦弱身影,嘴角就会不自觉地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