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
滨海市的雪是淬了冰的刀子，鹅毛大雪裹着十二级狂风，把 CBD 的霓虹撕成猩红的碎片，砸在脸上疼得钻心。易水寒裹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羽绒服，领口磨秃的毛边沾满冰粒，冻得嘴唇发紫，却把怀里的檀木盒子护得比命还重 —— 那是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塞进来的遗物，盒面雕着简素的云纹，里面嵌着一枚墨玉平安扣，玉心藏着母亲的黑白遗照，背面刻着三个小字：“活下去”。
今天是他和沐紫嫣恋爱三周年的日子，也是他攒够三个月工资、准备求婚的日子。
他是黄土坡里刨出来的苦根，十岁那年父母死于山洪，靠着姥姥捡破烂和教育局的贫困补助，硬生生考上滨海大学计算机系。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后端开发，月薪九千，每月雷打不动给姥姥寄两千，扣掉城中村出租屋的房租水电，剩下的钱全砸在了沐紫嫣身上：她想要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他啃了一个月馒头；她嫌地铁挤，他每天凌晨五点起床，骑电动车绕二十公里送她上班；就连她母亲刘梅每次见面都用指甲戳他的胸口，骂他 “凤凰男没爹没妈，配不上我家紫嫣”，他也笑着忍了。
他总觉得，真心能焐热寒冰，努力能撑起未来。就像母亲刻在平安扣上的 “活下去”，他想把这枚平安扣戴在沐紫嫣脖子上，告诉她 “以后我护着你，我们有家了”。
可现在，他站在 “观澜国际” 小区门口的雪地里，像个被抽走脊梁的木偶。手机屏幕亮着半小时前的微信，沐紫嫣的消息带着冰碴，字字诛心：“别等了，赵少在我家，我们分手。你那点工资连我一个包都买不起，跟你在一起就是浪费时间。”
易水寒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不是冻的，是疼的。昨天视频时，沐紫嫣还趴在屏幕上撒娇，说想吃他做的糖醋排骨，让他求婚时一定要单膝跪地、拿足九朵玫瑰，说 “就算没钱，仪式感不能少”。他揣着檀木盒子一路狂奔，羽绒服后背被汗水浸透，又被寒风冻成硬壳，贴在身上又冷又痒，像无数根针在扎。
黑色宾利慕尚碾着积雪驶来，轮胎溅起的雪沫打在他裤腿上，瞬间冻成冰壳。车窗降下，沐紫嫣穿着他从未见过的香奈儿高定羽绒服，脖颈间的爱马仕围巾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柔，只有淬了毒的嫌弃：“易水寒，你怎么还没滚？赵少都笑话我了，说我怎么会跟你这种穷鬼在一起三年。”
驾驶座上的赵天宇探出头，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阿玛尼定制西装，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腕表在雪光中闪着冷光。他伸出手臂，亲昵地揽住沐紫嫣的腰，指尖在她腰侧摩挲，眼神像看垃圾一样扫过易水寒：“紫嫣，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舔狗程序员？穿得跟要饭的似的，也敢来高档小区堵人？”
“赵少，别这么说。” 沐紫嫣娇笑着往他怀里缩，声音甜得发腻，“以前是我不懂事，觉得他老实听话，现在才知道，没钱没背景的男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没钱没背景？” 易水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死死攥着檀木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紫嫣，我们在一起三年，你说过不在乎我有没有钱，只要我对你好……”
“那是以前！” 沐紫嫣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易水寒，人是会变的！我不想再跟着你挤三十平米的出租屋，不想买个包还要看价格标签，不想我妈每次跟亲戚吃饭，都因为我找了个穷鬼而抬不起头！你看看你，毕业两年了，月薪还是九千，连个厕所都买不起，我跟着你能有什么未来？”
赵天宇嗤笑一声，推开车门走下来。他比易水寒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易水寒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风雪中炸开，易水寒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小子，给你脸了是吧？” 赵天宇捏着易水寒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紫嫣现在是我的女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跟我抢女人？”
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拿出手机拍照，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易水寒心上。
“这男的也太可怜了，被女朋友甩了还被打。”
“谁让他没钱呢？现在的社会，有钱就是大爷。”
“那女的长得挺漂亮，没想到这么现实。”
易水寒猛地推开赵天宇，眼神里燃起怒火：“赵天宇，你别太过分！”
“过分？” 赵天宇冷笑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大概有五万块，狠狠砸在易水寒脸上，“这些钱，够你给紫嫣当一年舔狗了！拿着钱滚蛋，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缠着紫嫣，我打断你的腿！”
现金散落在积雪里，红色的钞票被雪水浸湿，像一摊摊凝固的血。
就在这时，刘梅提着奢侈品购物袋快步走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仅没有劝阻，反而对着易水寒破口大骂：“你个没教养的穷小子！竟然还敢推赵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她走到易水寒面前，眼神恶毒地盯着他怀里的檀木盒子：“你怀里拿的是什么？是不是偷了我们紫嫣的东西？赶紧交出来！”
“这是我的东西，跟你们没关系！” 易水寒下意识地把檀木盒子往身后藏。
“你的东西？我看是你花我们紫嫣的钱买的破烂！” 刘梅不依不饶，伸手就去抢檀木盒子，“给我拿来！”
易水寒死死护着盒子，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他绝不能让别人抢走！可刘梅力气不小，又抓又挠，指甲划在他的胳膊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松手！这是我妈的遗物！” 易水寒急得眼眶发红。
“遗物？我看是晦气的破烂！” 刘梅猛地一用力，终于抢过了檀木盒子。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墨玉平安扣和那张小小的遗照，嗤笑一声，“就这么个破石头片子，还藏着个死人照片？我看你妈死了都不安生，留下这么个破东西给你丢人现眼！”
她说着，竟然把母亲的遗照从平安扣里抽出来，狠狠撕成了碎片！
“你找死！”
易水寒目眦欲裂，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冲上去就要跟刘梅拼命。
可赵天宇早有准备，一脚踹在易水寒的肚子上！
“嘭！”
易水寒重重地摔在雪地上，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差点喘不过气来。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冰水，混着嘴角的血丝，刺骨地凉。
刘梅见状，更是得意忘形，她抬起脚，狠狠踩在墨玉平安扣上！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风雪中响起，墨玉平安扣被踩得粉碎，玉屑混着雪水、撕碎的遗照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是他心中最后的念想，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易水寒看着地上的碎玉和遗照碎片，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的怒火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像万年不化的寒冰。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的风雪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今日…… 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决绝。
刘梅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随即又硬着头皮说道：“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想打我不成？我告诉你，赵少在这里，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赵天宇也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易水寒，脸上满是不屑：“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不就是一个破玉、一张破照片吗？我赔你十个八个都没问题。现在，给我跪下道歉，否则，我让你在滨海市彻底消失！”
易水寒默然起身，霜雪在他指尖簌簌剥落。躯体震颤如风中残烛，那不是畏惧的战栗，而是愤怒与绝望凝成的冰棱，正从骨髓深处往外迸裂。
刹那间，天地倒悬如翻覆的铜镜。巨石般的压迫感碾过胸腔，意识之海翻涌诡谲画面：暴雨如注的城中村巷道里，他拖着断腿追逐被狂风卷走的病历单，却被钢铁洪流碾碎；医院长廊惨白的日光下，姥姥枯槁的手紧攥着泛黄的全家福，浑浊瞳孔里最后一抹光亮消散；教堂穹顶洒落圣洁光晕，沐紫嫣的婚纱铺满玫瑰花瓣，赵天成与李景隆碰杯时，那人眉眼间的阴鸷竟与历史画卷里背叛者的狞笑重叠；最后，他看见自己僵卧在太平间的金属台，圆睁的双目映不出半点生机，胸口嵌着碎玉残片，如同一朵永不凋零的血色曼珠沙华。
这是宿命的谶语？是向命运低头的终局？
“我不甘心！” 喉间迸发的嘶吼撕裂寒夜。滚烫的血泪在冻僵的脸颊凝成冰晶，他想起姥姥佝偻着背为他熬的姜汤，想起被撕碎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想起那些踩在他尊严上的冷嘲热讽。不甘如燎原之火，将绝望烧成灰烬，在胸腔里轰然炸开。
碎玉骤然迸发幽紫流光，如远古神祇睁开的瞳孔。紫光顺着额间伤口蜿蜒而入，碎玉残渣凌空重组，古老符文旋转时带起的罡风撕碎积雪。炽热的力量如熔岩在经脉奔涌，驱散了渗入骨髓的寒意，却带来更汹涌的风暴。
“吾乃大靖战神萧惊寒！” 雄浑咆哮震得识海震颤，千年杀意裹挟着战场硝烟扑面而来。易水寒的意识被拽入记忆漩涡：雁门关外箭雨如蝗，银甲将军血染长枪；叛国者狞笑中，玄玉坠入尘埃；九族刑场上，孩童的啼哭混着刽子手的冷笑......
“这具躯壳归我了！” 萧惊寒的意志化作万千剑气，在灵魂深处肆意绞杀。易水寒感觉自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被这股来自千年的暴虐熄灭。就在灵识即将溃散之际，一道机械冷响刺破混沌：
“检测到宿主执念强度突破临界值，启动【轮回溯命系统】——” 数据流在识海奔腾，冰冷的倒计时如催命符，“警告！异世灵魂排斥反应加剧！启用【命运修正锚点】，限时三小时逆转死亡轨迹。失败代价：形神俱灭。是否接受绑定？”
易水寒想要嘶吼，却发现声带早已被无形枷锁禁锢。他凝视着正在虚化的手掌，坠楼时留下的血痂像道猩红符咒，在逐渐透明的皮肤下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着命运的残酷与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