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更新时间:2025-12-16 06:02:57

沈砚秋钻出芦苇荡时,晨露打湿了他的衣摆,怀里的陶罐还带着余温。李爷爷的身影在密道尽头消失的瞬间,成了他心口一道硌人的刺。他找了处隐蔽的草棚,将《蚕经》手稿小心地塞进竹筒,又把克制蚀骨蛾的药膏分装成小瓷瓶,藏在芦苇丛的石缝里——这些东西太重要,不能有半分闪失。

“得让钱六他们知道黑袍人的阴谋。”他咬了咬牙,可转念又怕打草惊蛇。黑袍人能操控蚀骨蛾,显然势力不浅,直接挑明,怕是会让村里的蚕农先遭了毒手。

正犯难时,草棚外传来脚步声。沈砚秋迅速躲进暗处,见是个挎着竹篮的村姑,正往桑园方向走,篮子里装着刚采的桑叶,叶片上还沾着露水。

“是春杏。”他松了口气。春杏是王家村最机灵的姑娘,父亲早逝,跟着母亲养蚕度日,心思细,嘴又严,是能信得过的人。

沈砚秋悄悄跟上去,在桑园入口拦住她:“春杏,帮个忙。”

春杏吓了一跳,见是他,拍着胸口道:“沈少爷?您怎么在这儿?李爷爷说您……”

“别声张。”沈砚秋从怀里摸出块烧焦的布片——那是从蚀骨蛾的茧上撕下的,带着诡异的磷光,“把这个交给钱六,让他转交给村里的长辈,就说‘桑园深处有蚀骨,夜露沾衣需慎行’。记住,千万别说是我给的。”

春杏接过布片,指尖触到那冰凉滑腻的质感,打了个寒颤:“这是……蚀骨蛾的茧?李爷爷昨晚去桑园,就没回来……”她眼圈一红,“沈少爷,是不是出大事了?”

“别问太多。”沈砚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恳切,“告诉钱六,让大家最近别往桑园深处去,尤其是天黑后。还有,把这几句口诀记好,传给信得过的人:‘青蛾展翅时,闭户锁蚕室;桑枝沾夜露,便是祸事至’。”

春杏用力点头,将布片塞进贴身的荷包:“我懂了!沈少爷您放心,我一定带到!”她转身要走,又回头道,“李爷爷……他是不是……”

沈砚秋别过脸,声音有些沙哑:“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春杏咬着唇,没再追问,挎着篮子匆匆离去。风吹过桑园,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李爷爷应答。

钱六收到布片时,正在给蚕宝宝换桑叶。那布片一靠近蚕匾,原本活泼的蚕宝宝突然躁动起来,纷纷蜷缩成一团。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沈砚秋消失前的话,再看春杏递来的布片上那行歪歪扭扭的字——“桑园深处有蚀骨,夜露沾衣需慎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这布片……”他捏着布角,指尖发颤,“春杏,是谁给你的?”

春杏低着头,按沈砚秋的嘱咐道:“不知道,是个戴斗笠的人塞给我的,说必须亲手交给您。还说,让记牢那几句口诀。”

钱六沉思片刻,突然拍了下大腿:“是蚀骨蛾!李爷爷昨晚肯定是撞见那东西了!”他转身就往祠堂跑,“走,去叫长辈们!这事儿不能再瞒了!”

祠堂里,几位白发老人围着那张布片,脸色凝重。最年长的陈爷爷用烟杆敲了敲桌面:“‘青蛾展翅时’,指的就是那邪蛾破茧;‘闭户锁蚕室’,是让咱们看好蚕房;至于‘桑枝沾夜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怕是说,那东西爱在夜里出来,沾了露水的桑枝会引它们来。”

“那咋办啊?”有人急道,“再过几日就要收春蚕了,总不能不管桑园吧?”

钱六突然想起春杏转述的另一句:“还有口诀后面的‘慎行’,我看呐,是让咱们别硬碰硬。沈少爷说不定已经找到对付那东西的法子了,这警告,是让咱们先稳住。”

陈爷爷点了点头:“有道理。把这话传给各家各户,夜里锁好门窗,别让孩子往桑园跑。另外,让青壮年轮流守夜,见着青黑色的飞蛾就敲锣,咱们……先避其锋芒。”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王家村。蚕农们虽心有惴惴,却都默契地守着规矩——没人再提沈砚秋的去向,没人追问布片的来历,只是夜里的桑园,多了几盏巡夜的灯笼,和此起彼伏的铜锣声。

沈砚秋躲在芦苇荡里,听见远处的锣声,知道匿名警告起了作用。他摸出藏在石缝里的药膏,对着晨光看了看——膏体呈深褐色,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正是《蚕经》里记载的“破骨膏”。

“李爷爷,您看,他们懂了。”他对着芦苇荡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回话,“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风掠过芦苇,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李爷爷在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