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正在书房赏玩古董,听闻家仆急报,说是江家二少爷持霍家令来访,心下先是诧异。
待见到那枚被江齐随意捏在指尖把玩的令牌时,他接过来仔细一瞧——那纹路,那质地,尤其是边缘一处极细微的、他亲自看着工匠修补过的旧痕——这分明是他宝贝独生女霍舒雅的身份令!
老爷子心头先是一紧,这令牌怎会落到这闻名京城的纨绔子手中?莫不是雅儿在外惹了什么祸事?但抬眼对上江齐那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老练的霍家主立刻压下疑虑,脸上瞬间堆起生意人圆滑热络的笑容,仿佛见到了世交贤侄。
“哎呀呀!竟是江二少爷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霍老爷子亲自迎上前,态度恭敬又不失长辈的慈和,顺势将那令牌自然无比地接回袖中,“小女顽劣,定是不慎遗落了此物,多谢二少爷拾获送回!此等恩情,我霍家必当铭记。”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引江齐往花厅走去,“二少爷若是不急着走,定要赏脸尝尝老夫新得的雨前龙井!也让老夫好好谢谢二少爷!”语气殷勤,姿态放得极低,心中却飞速盘算着这混世魔王突然上门,究竟所为何事,又与自己那宝贝女儿有何牵扯。
江齐也不推辞,扇子一收,从善如流地跟着往里走,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霍府亭台楼阁,仿佛真是来串门喝茶一般闲适。
(12)
马车在霍府门前缓缓停稳。
叶连城率先下车,身形挺拔如松,他并未多言,只目光在戴着斗笠、努力维持优雅姿态的徐啾啾和一旁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白净少年”及丫鬟芝芝身上淡淡扫过。
徐啾一下车,便刻意与霍舒雅主仆拉开距离,隔着薄纱,她对着叶连城的方向福了一礼,声音娇滴滴仿佛能掐出水来:“多谢将军今日相送,啾啾感激不尽。”那语气,俨然自己已是霍府正牌千金。她眼角余光瞥见旁边那个穿着寒酸男装的“穷小子”,心中鄙夷更甚,认定这是丫鬟芝芝不知从哪里招惹来的不三不四之人,连半分眼神都懒得施舍,高傲地扬着下巴,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她的眼。
霍舒雅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因叶连城的目光而有些不自在,另一方面又被表妹这鸠占鹊巢还浑然不觉的蠢态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继续低着头,扯着芝芝的衣袖,默默站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
叶连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徐啾啾那漏洞百出的表演,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演技同样拙劣、却意外更显真实的“少年”,他冷峻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
他并未戳破,只对着徐啾啾(或者说,是对着所有人)微一颔首,声音平淡无波:“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既已送到,叶某告辞。”
说罢,他利落转身,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翻身上马,径自离去,并未多看那“霍家大小姐”或是“穷小子”任何一眼。
徐啾啾还沉浸在将军亲自护送回府的虚荣与喜悦中,隔着纱帘痴痴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心花怒放。她理了理根本不存在的鬓发,端着自以为是的千金仪态,摇曳生姿地迈入霍府大门,完全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眼中一场蹩脚戏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