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谢清晏站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叶昭华的话语，门外那些青年才俊喧闹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几乎无法呼吸。
叶倾歌……没有嫁给他？
和他拜堂成亲的，是叶昭华？
她主动请旨，代嫁？祝福他们？桥归桥，路归路？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变得如此荒谬，如此刺耳。
那个曾经为他闹得皇宫天翻地覆、后来又奇迹般安静待嫁的九公主，那个在赛马场上耀眼得灼伤他眼睛的叶倾歌，竟然用这种方式，彻底退出了他的生命？
“国师大人？您看这引见之事……” 旁边一个不知死活的公子哥还在喋喋不休。
“滚。” 谢清晏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声音不大，却带着骇人的戾气，让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他素来清冷矜贵，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众人面面相觑，被他眼中那几乎要噬人的寒意吓到，纷纷噤声退开。
谢清晏看也没看身后脸色煞白的叶昭华，转身大步离去，白色的衣袂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他没有去书房，也没有去任何能处理事务的地方，而是径直走进了那座清冷寂静的佛堂。
“哐当”一声，佛堂的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他跪坐在蒲团上，面对着宝相庄严的佛像，试图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通过诵经来让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指尖捻过一颗颗冰凉的佛珠，嘴唇翕动，默念着熟悉的经文。
然而，今天注定是不同的。
往日能让他瞬间沉静的梵音，此刻却如同魔咒。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叶倾歌的脸——
是赛马场上她红衣飒爽、回眸时眼底璀璨的光芒；
是佛堂里她被他处罚时，红着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落泪的模样；
更是她决绝地说“我嫁给狗也不会嫁给你”时，那冰冷破碎的眼神。
这些画面反复冲击着他固守了二十多年的心防。
“咔嚓”一声轻响。
他手中那串伴随他多年、被高僧开过光的檀木佛珠，串绳竟毫无征兆地绷断了！
圆润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在寂静的佛堂里发出清脆而惊心的回响。
谢清晏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再看向地上四处滚落的珠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佛珠……断了。
这是他心境坚固、一心向佛的象征，如今却在他思绪最混乱的时候，骤然碎裂。
这意味着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刺痛，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
“夫君……”佛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叶昭华端着一碗参汤，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你忙了一早上，喝点参汤补补身子吧。”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走近，将参汤放在他旁边的矮几上，然后试图在他身边的蒲团上坐下，姿态亲昵。
谢清晏抬起头，目光落在叶昭华脸上。
这张脸，曾经他觉得温婉柔顺，需要他保护，可此刻，看着这张脸，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叶倾歌或嗔或笑、鲜活明媚的模样。
两相对比，叶昭华的温柔显得如此刻意和苍白。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即日起，” 他开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还请二公主搬去西苑别院。”
叶昭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夫君？为、为什么？我们才刚刚成婚……”
“没有我的允许，”谢清晏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不得踏入主院半步。”
说完，他不再看她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重新闭上眼，仿佛入定。
叶昭华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谢清晏冷漠的侧脸，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怨恨涌上心头。
叶倾歌！
都是因为叶倾歌！
谢清晏将自己关在佛堂一整日。
直到暮色四合，他才缓缓睁开眼。
眼底的血丝褪去一些，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他唤来心腹侍卫。
“去查。”他声音低沉，“九公主府，是否真的在公开择婿。”
“是。”侍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侍卫便去而复返。
“禀主上，属下查探过，九公主府……确有其事。公主府外车水马龙，京城适龄的青年才俊几乎都递了名帖，公主似乎……心情颇佳，接见了几位公子。”
暗卫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清晏心上。
叶倾歌，竟然真的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嫁出去！
心情颇佳？接见几位公子？
一股无名怒火夹杂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类似于恐慌的情绪，猛地窜起，几乎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无法想象叶倾歌对着别的男人巧笑倩兮的模样，更无法接受她即将属于别人这个事实。
他们的婚约是陛下亲赐，他从未同意取消！她怎么敢？！
翌日下朝，谢清晏没有回国师府，而是直接摆驾去了公主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