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心脏停跳了一拍，然后又像发了疯的野驴一样狂蹦起来，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国家福彩中心】尊敬的客户您好！您所购买的彩票第xxx期已中奖，中奖金额为500,000,000元人民币。兑奖码为xxxxxx，请您妥善保管，并及时联系我方办理兑奖事宜。”
五亿。
不是五块，不是五百，不是五万，是五个亿。
我坐在公司厕所的马桶盖上，反复数着那一串零，数了足足五遍。手指头有点抖，冰凉的手机壳贴着我的掌心，那点凉意试图压下去我脸上腾起的热气。外面有同事在洗手，哗啦啦的水声和闲聊声隔着门板传进来，变得遥远又不真切。
我的第一反应是：骗子吧。现在骗子真厉害，连虚拟号码都模仿得这么像。
可是，我昨天确实买了彩票。因为那天是我三十岁生日，除了我妈一大早发来个“生日快乐，记得吃碗面”的微信，就再没人记得。连我自己都快忘了。下班路过彩票站，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机选了一注，还倍投了十倍。当时想的是，万一呢？给这平淡无奇甚至有点操蛋的生活一点念想。
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真疼。
不是梦。
我颤抖着手指，按照官方查号方式又核对了一遍。号码完全一致。
真的中了。独中五亿。税后四个亿。
四个亿…那是什么概念？我把头埋进膝盖里，深呼吸，生怕自己因为缺氧晕倒在厕所。我们全家，我，我爸我妈，我弟，加上我那个精明的弟媳，再加我刚上小学的侄子，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拼命工作，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像海啸一样淹没了我。但紧接着，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悄探出头来——一种冰冷的清醒。
我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二）
我叫林薇，一个在大城市挣扎的普通小白领。月薪一万二，听着还行，但付完房租水电，买点衣服化妆品，再补贴点家里，基本月月光。我有个弟弟，林伟，比我小两岁，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我爸我妈的口头禅是：“你是姐姐，得多让着弟弟。”“咱家以后就指望小伟光宗耀祖了。”“小伟不容易，你当姐的多帮衬点。”
这种帮衬，体现在方方面面。从小到大的玩具、零食、新衣服，到后来的学费、工作，甚至现在他结婚买房生子。
三年前，林伟要结婚，女方家要求全款买房，还要二十万彩礼。我爸我妈把一辈子积蓄掏空，还差一大截。我妈哭着给我打电话：“薇薇啊，你不能眼看着你弟结不了婚啊，咱们家就这根独苗…你想想办法，你在大城市赚得多…”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那点存款，离首付都差得远。最后，我咬咬牙，套空了我所有的信用卡，又借了好几笔网贷，凑了三十万给他们。我妈当时感激涕零：“薇薇，这钱算爸妈借你的，以后一定还。”
三年过去了，没人提还钱的事。我的工资，一大半用来还那些分期和利息，日子过得紧巴巴，不敢辞职，不敢生病，不敢买超过三百块的衣服。我弟和我弟媳呢？住着新房子，开着我爸给买的车，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生活滋润得很。偶尔家庭聚会，我弟媳还会看似不经意地炫耀她新买的包包，或者暗示谁家姐姐又给弟弟买了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