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桂芝在柜子里翻了又翻,来回就那三两件衣服,还都是大人的尺码,就算临时改,也有些来不及了。
她拿起里面算是最小的一件,递到了妙妙的身前比划着。
可妙妙也只是个小孩子,大人的衣服对她而言,明显太不合身。
见此,沈桂芝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责不已,“都怪妈妈糊涂,这几年病了,脑子乱糟糟的,也没有想着给你准备衣服,这件还是妈妈小时候穿的,但还是有点大了……”
妙妙看着妈妈愧疚的样子,赶紧倒腾着小腿从床上跳了下来,摇摇头拉着她的衣角,“妈妈,不怪你!妙妙有自己的衣服呀!”
说着,小姑娘转过身来,背对着妈妈,献宝似的拍了拍自己背上那个不起眼的小包袱。
包袱是用粉色的布做的,上面绣着简单的图案,绑在她身上,扁扁的一个,完全不显眼。
是她的乾坤袋。
沈桂芝这才注意到女儿的背上还背着东西。
妙妙乐呵呵地笑着,小手灵活的解开包袱上的绳子,将包袱摊开放到了床上,摸索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
上面是白色的小衫,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裤子,布料摸起来柔软又舒服,还绣着小花,针脚细密精致。
“这是师父给妙妙做的衣服,师父说了,妙妙要回家了,得穿得漂漂亮亮的!”妙妙拿起衣服,小脸上满是骄傲。
“妈妈,你看妙妙这几年吃得好睡得好,被养的白白胖胖的,是不是很可爱呀?”妙妙说着,迈着小短腿一下子扑到了沈桂芝的怀里,嗓音软糯糯地撒娇。
沈桂芝看着妙妙的漂亮衣服,又看了看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知道,妙妙说这些,是不想让自己觉得愧疚。
不过她也看得出,妙妙说的是实话。
她被救了以后,一直都被好好照料着,不然也不可能穿这么漂亮的衣服,长得也白白胖胖的。
沈桂芝揉了揉妙妙的脑袋,缓了缓神后忍不住问道:“妙妙的师父是谁呀?”
妙妙眯了眯眼,小梨涡甜甜的,解释道:“妙妙的师父叫李守拙!住在云深道观,师父说小时候妙妙被人掐晕后丢在了猪圈里,是他不忍心看妙妙被猪吃掉,救下了妙妙,带在身边养大。”
“师父对妙妙可好了!”提起师父,妙妙就特别高兴。
可沈桂芝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她的前几句话。
当初她生妙妙时难产,孩子刚出生她就脱力晕了过去,等醒来想要看孩子的时候,婆婆邵惠兰却黑着脸告诉她,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不吉利,已经被她埋了。
她闹了好久,说不管怎么样,都想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她是亲妈。
可邵惠兰却死活不愿意,非说死胎影响家里的运势,不能沾晦气。
不管她怎么闹,邵惠兰都咬死不说妙妙被埋在哪里了。
她当时悲痛欲绝,后面又有些产后的恍惚,慢慢的,精神上就出现了问题。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她那个恶毒的好婆婆干的好事。
沈桂芝攥紧拳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疼得她快要窒息。
她可怜的女儿。
如果不是妙妙的那个师父及时出现,她的宝贝女儿就要被猪给分食了。
“那个毒妇!”沈桂芝越想越愤恨,身子都气得发抖,脸色越发阴沉,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恨意。
她一直都清楚,从小到大公婆就偏向大儿子二儿子,有好吃的先紧着他们,有新衣服也是先给他们做,至于三儿子男主,几乎一直都是被忽视的那个。
后面三个儿子相继结婚了,他们也是偏向大房二房。
她嫁过来后,更是被当牛做马,一个人揽下家里所有的活计,吃得却是最差的。
这些,她都忍了。
可如今才知道,他们竟狠心到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能下去毒手。
简直畜生不如!
沈桂芝后槽牙咬得发酸,眼眶泛红,泪水在里头不停地打转,酸涩不已。
她现在恨不得全都报复回来,可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处境,又忍不住感到无力。
她一个女人,没有娘家帮衬,没有丈夫撑腰,在这个家里,连一丁点话语权都没有,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
全家都在针对她,她又手无缚鸡之力,没有牵制住他们的能力。
难道她只能吃这些哑巴亏吗?
“妈妈,别难过。”
苏妙妙感受到妈妈颤抖的身子,晃了晃自己的小辫,踩在椅子上轻轻地摸了摸妈妈的脸颊,软萌可爱的小脸上满是坚定。
“妙妙跟着师父这几年,学会了好多本事呢!妙妙已经变强了,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妈妈,妙妙就帮妈妈教训他们!!”
说着,妙妙还举起了小拳头,用力在空中挥了挥。
小家伙咬着牙故作出一副狠样,和她可爱的小脸蛋特别违和,显得她更加软萌了。
看着自家乖女儿清澈又坚定的眼神,沈桂芝原本沉重的心瞬间轻快了些。
她破涕为笑,弯腰一把将妙妙揽进怀里,点点头,压下哭腔:“好,妈妈相信妙妙。妈妈保证以后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软弱了!妈妈有妙妙,要保护妙妙,谁也不能再欺负咱们娘俩!”
沈桂芝嫁进了苏家后,这是第一次心里有了反抗的念头。
为了女儿,她不能再忍了。
给妙妙换上衣服后,沈桂芝也给自己换了套干燥的衣服,又擦了擦头发,这才拉着妙妙出去拿温水洗脸。
邵惠兰自打沈桂芝抱着孩子回来就坐不住了,尤其是柳秀荷和费红英在她耳边念叨完那几句话之后,她更是坐立不安。
她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一遍一遍地绕圈,给柳秀荷都绕晕乎了。
“娘,您别绕了呗,我脑瓜子疼!”柳秀荷嗑着瓜子,忍不住腾出手捏了捏太阳穴。
可邵惠兰哪里听得进去,满脑子都是苏妙妙。
她一边长吁短叹,一边还止不住小声地念叨:“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当年我明明把那死孩子掐晕丢猪圈里了,她怕都爬不出去,怎么还可能活着回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邵惠兰越想越烦躁,双手叉着腰,时不时地往沈桂芝小屋的方向瞥一眼,眼底满是怨毒。
家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如今平白地又多了张吃白饭的嘴,这日子还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