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末，周凯的姑姑家办六十大寿，所有沾亲带故的都到齐了，在酒店里摆了好几桌，热闹非凡。
我知道，张翠莲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当众给我难堪的机会。
上一世，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说我生不出孩子。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翠莲就拉着我的手，满脸堆着“关切”的笑容，声音大到足以让全桌人都听见。
“小雅啊，你和我们家周凯结婚都一年了，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不是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啊？”
“要不要让你姑姑给你介绍个乡下的老中医看看？听说可灵了！”
一瞬间，所有亲戚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带着探究、同情，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感受到了周凯坐立不安的尴尬。
上一世，我就是这样被他们当众羞辱，脸皮薄得像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家后，还被周凯埋怨了一路，说我让他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丢了人。
这一次，我没有躲闪。
我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我的脸上带着一个无辜又忧愁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全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姨，您不知道，妈为了让我早点怀孕，可费心了。”
“天天给我熬大补汤呢，我都觉得自己胖了好几斤了。”
我先是滴水不漏地肯定了婆婆的“功劳”，堵住了她想继续发挥的嘴。
然后话锋一转，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着急啊，这不，前几天我就跟周凯商量好了。”
“下周，我俩就一起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我特意加重了“我俩”和“一起”这两个词的发音。
我又转向身边的周凯，无比温柔地挽住他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问。
“老公，你说是吧？”
“咱们俩一起去，有什么问题就早点治疗，要是都没问题，我们也就放心了。”
“毕竟，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光让我一个人努力呀，你也要加油才行。”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我们积极的态度，又把责任巧妙地分摊了一半出去。
周凯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他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开了染坊，只能尴尬地点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嗯”字。
张翠莲的脸色比他还难看，想发作又找不到任何由头。
她只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检查什么，我们家周凯身体好得很！从小到大连感冒都少有！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立刻眼眶一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
“周凯是您儿子，可他也是我丈夫啊，我当然比谁都希望他身体健康。”
“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现在年轻人工作压力都大，生活又不规律，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有点什么小问题，咱们早发现早治疗，那不是耽误您抱孙子的大事吗？”
我的话音刚落，桌上的几个长辈就开始窃窃私语。
“小雅这孩子说得对，现在这环境，男的身体出问题的也不少。”
“是啊，一起去查查放心，也是对小两口负责。”
“翠莲你也真是的，怎么能把责任都推给儿媳妇呢，这事儿哪能是一个人的问题。”
亲戚们看周凯的眼神，也从刚才的看热闹，变成了意味深长。
那顿饭，张翠莲和周凯吃得味同嚼蜡，如坐针毡。
一回到家，门刚关上，周凯就第一次对我发了火。
他把车钥匙狠狠地摔在茶几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他冲我低吼：“林雅你到底什么意思！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去医院！你让我脸往哪儿搁！”
我冷冷地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说了实话，这难道不是我们早就该做的事情吗？”
我的声音冰冷而平静。
“还是说，你心虚，你不敢去？”
“你！”他气得伸手指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力反驳的样子，我知道。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深深地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