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奶奶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爸妈的心上。
他们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像是被冬天最冷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刚才还狰狞疯狂的妈妈，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
爸爸反应快一点，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慌忙地把妈妈手里的汽油桶夺过来，手忙脚乱地想往沙发底下塞。
可那红色的铁皮桶太大了，怎么也塞不进去。
妈妈也回过神来，她用尽全身力气，一脚把汽油桶踢到了窗帘后面，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她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王奶奶，一脸的担忧。
“王阿姨，您怎么来了？小雅没事，小孩子瞎闹呢。我们正说她呢。”
妈妈的声音干巴巴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奶奶探着头往屋里看了看，鼻子还抽动了两下。
“没事就好，我听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她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妈妈身上，狐疑地问：“你们家......怎么一股子汽油味儿？”
爸爸赶紧从后面凑上来，脸上堆着假笑，搓着手解释：“哦！王阿姨，是我，我。”
“车库里那辆旧摩托车有点漏油，我刚才下去弄了半天，手上沾了点味儿，没散干净。”
妈妈也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弄的，熏死人了。”
王奶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俩，又问了一遍：“那......你们家大女儿呢？”
“就是那个文静的小傻，真的好久没看到了，以前还能在楼道里碰见呢。”
妈妈的心猛地一揪，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
她强撑着说：“哦......您说小傻啊？她......她病又重了，我们寻思着城里空气不好，就送乡下她奶奶家养着去了，那儿山清水秀的，对她身体好。”
“是吗？”
王奶奶点点头，但眼神里的怀疑一点没少。
她又朝着小黑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慢慢转身走了。
“那行吧，孩子没事就好。你们也别老是打骂孩子，小孩子要多疼爱。”
“是是是，王阿姨您说得对。”
爸爸连声应着，赶紧关上了门。
门“咔哒”一声锁上，爸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门板，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不行，不能烧了，绝对不能烧了！”
他声音都在发抖，脸上全是冷汗。
“这要是被王奶奶发现什么，捅出去，我们就全完了！”
妈妈也后怕不已，她死死地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里满是恶毒和惊慌。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一直放在里面吗？会发臭的！到时候更瞒不住！”
“那也比放火强！放火动静多大，邻居都会看到的！”
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因为我的事情，开始歇斯底里地争吵。
恐惧和偏执，取代了他们一开始的冷漠和决绝。
我飘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像两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互相撕咬。
原来，他们也会害怕。
原来，死亡并不能让我彻底消失，反而变成了一把悬在他们头顶的刀。
这把刀，随时都可能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