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府内。
萧镇国背负双手,立于庭中。
风雪落在他的银发上,无声融化。
他没有去管玄甲营的行动。
那些事,魏战会处理好。
他此刻全部的心神,都系于内府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家将无声靠近,低声道:“老帅,风雪大,进屋吧。”
萧镇国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凝望着那个方向,声音沙哑。
“我那个老伙计,当年就是这么站在雪里,看着战野出征的。”
“他说,当爹的心里冷,只有自己知道。”
老家将闻言,喉头滚动,默默退下。
他清楚,老帅的心,比这漫天风雪还要冷。
就在这时,一名传讯兵如鬼魅般出现,单膝跪地。
“禀老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已封锁京都四门!”
传讯兵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兴奋。
“魏将军亲率三百玄甲锐士,已兵临京兆府衙门!”
“嗯。”
萧镇国面无表情,淡淡应了一声。
一切,皆在掌握。
他转身,步入内府。
一股浓郁的药味与血腥味扑面而来。
太医院院判刘道全正带着几名御医,满头大汗地为龙晨处理伤口,脸色惨白。
“如何?”
萧镇国沉声问道,喜怒不辨。
刘道全听到这个声音,身体一软,当即跪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回……回老帅!少主伤势……惨绝人寰!”
“手脚骨骼尽碎,脏腑已有衰竭之相!若非其血脉中有一股霸道龙气护住心脉,早已……”
“废话!”
萧镇国一眼扫过,刘道全剩下的话瞬间被冻结在喉咙里。
“一个月。”
萧镇国伸出一根手指,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我要他完好如初。”
“药材不够,镇国府宝库任你取用。人手不够,整个太医院随你调遣。”
他缓缓俯身,脸几乎贴在刘道全的脸上,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治不好……”
“你就带着你太医院上下,在龙家那片废墟上自焚。”
“用你们的骨灰,给玄甲英灵,重塑一块牌位。”
一股温热的骚臭味,瞬间从刘道全的裤裆处传来。
他竟被活生生吓尿了!
“能!能!老臣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治好少主!”他疯狂磕头,语无伦次。
萧镇国不再理他,走到床边。
看着床上那个面色惨白如纸的少年,他眼中的冰冷终于融化,化作无尽的心疼。
他伸出那只曾执掌百万雄兵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握住龙晨那只完好的手。
入手冰凉。
“孩子,你受苦了……”
“老伙计,战野……是我对不住你们,没看好龙家最后的根……”
他喃喃自语,将一股精纯到极致的宗师罡气,缓缓渡入龙晨体内,滋养他枯竭的心脉。
就在罡气入体的瞬间!
龙晨血脉最深处,那刚刚被点燃的【玄甲英灵烙印】,仿佛闻到血腥的饿狼,骤然贪婪地亮起!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龙晨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死寂与仇恨!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洞穿棋局的绝对冷静!
仿佛在这一刻,与他对视的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是龙家三代统帅那俯瞰战场的冰冷意志!
“晨儿?”萧镇国一怔,连忙俯身凑过去。
“萧……爷爷……”
龙晨的声音虚弱如丝,眼神却锐利得吓人。
“先……打狗……”
打狗?
萧镇国还没反应过来。
龙晨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全身的剧痛,但他死死撑着,用尽力气吐出后面的话。
“京兆府……是太师赵千秋的狗!”
“我的乡试录籍,就是京兆府王德玮动的手脚!”
“您现在灭安乐侯府,他可以装聋作哑,事后用国法反咬一口!”
“但您先打他的狗,打他的脸……”
龙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就必须要出来!”
“我要他……眼睁睁看着,却护不住自己的狗!”
说完这几句话,龙晨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再次陷入昏迷。
萧镇国的身体,却猛地僵在原地!
他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的是骇浪滔天的震惊与狂喜!
好!
好一个玄甲少主!
好一个龙家麒麟儿!
身负如此重伤,意识濒临崩溃,竟还能在瞬息之间,洞悉整个棋局的死穴!
这哪里是复仇?
这他妈是布局!
这是要把他萧镇国的滔天怒火,当成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捅进朝堂的心脏!
这是要借着安乐侯府这块砧板,把太师赵千秋那条与军方缠斗了数十年的老毒蛇,活生生拖上来,一起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镇国再也忍不住,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欣慰与霸气,震得整个房梁都在嗡嗡作响!
“老伙计!你看到了吗!”
“你的孙儿,是条真龙!”
“好!萧爷爷就依你的!先打狗!”
他猛然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来人!”
一道黑影瞬间跪在门口。
“传我手令,亲卫急传魏战!”
萧镇国眼中杀机爆闪,声音冰冷得足以冻结灵魂。
“告诉他,京兆府尹王德玮,审完,不必押回!”
“就地杖毙!”
“我要全城的百姓都看着,这就是与我玄甲卫作对的下场!”
“我要让太师赵千秋知道,他养的狗,在我眼里……”
“连屁都不是!”
“遵命!”
黑影领命,瞬间消失在风雪中。
这一夜,京都注定无眠。
而杀戮,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