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的手臂刚穿过杜衡的腋下,就感觉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那是长年累月习惯性戒备和抗拒他人靠近的条件反射。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抵触着她的触碰,身体僵硬得让叶蓁蓁有些吃力。
“你别绷得这么紧,”
叶蓁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支撑更稳,
“你越使劲,我越扶不住,在这样下去咱俩都得摔地上。”
杜衡身体微僵,似乎理智回笼,他咬咬牙,腹部发力自己坐起了身子,然后下床往浴桶边走去。
俩人站在浴桶边上,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叶蓁蓁帮他褪去上衣时,看到他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旧伤疤,动作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杜衡在她手指偶尔碰到皮肤时,身体还是会微微一颤,但他紧闭着眼,没有再表现出激烈的抗拒。
等他整个人完全泡进热水时,两人似乎都暗自松了口气。
水温正合适。
但奇怪的是,这热水似乎跟平常的热水不一样。
杜衡泡进去没多久,他就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暖流,不像普通热水只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丝丝缕缕地渗入疲惫僵硬的肌肉,甚至向着受伤的骨头缝里钻。
连手臂里那种无处不在的沉重酸痛,竟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紧绷的神经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了下来。
杜衡靠在桶壁上,一直紧蹙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舒展了几分。
叶蓁蓁一直在旁边留意着他的反应,见状,嘴角悄悄弯了弯。
看来,这灵泉水确实有用。
她拿起毛巾,动作不算熟练,但足够小心地帮他擦洗起来。
顺便给他僵硬的手臂,做起了专业的康复按摩。
杜衡身体先是猛地一僵,然后又慢慢放松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细微的水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多谢。”
过了好一会儿,杜衡突然闷声说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点不自在。
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认可和……妥协了。
叶蓁蓁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平常:“不用谢,我是你的妻子,照顾你是应该的。”
杜衡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叶蓁蓁看着他因为伤痛和气血不畅导致有些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些血色。
水渐渐凉了。
叶蓁蓁利落地拧干毛巾,柔声说:“水凉了,我扶你出来。”
杜衡习惯性地想用双臂支撑,却使不上力,眉头微皱。
叶蓁蓁立即上前,一手稳稳扶住他的背,一手托住他的腋下:“别急,我来帮你。”
借助她的力量,杜衡双腿发力,稳稳地站起身。
叶蓁蓁赶快用毛巾擦干他身上的水珠。
擦到他胸前那些伤疤时,她的动作格外轻柔。
“这些伤……还疼吗?”
杜衡闻言一愣,随即摇摇头。
等穿好干净的衣服后,杜衡配合地抬起脚,从桶里出来,叶蓁蓁自然地蹲下身要帮他穿鞋。
杜衡猛地缩了一下脚:“这个我自己来。”
“好。”叶蓁蓁笑着把鞋推到他脚边,然后转身去拿裤子帮他穿上。
收拾完浴桶,她转身看见杜衡还坐在炕边,神色有些不对劲。
“要解手吗?”她立刻会意,从床下取出夜壶。
杜衡的耳根顿时红了,别开脸低声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叶蓁蓁却拿着夜壶走到他面前,神色坦然,“让我帮你。夫妻之间,这些事不用不好意思。”
见他还要推拒,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杜衡,接受我,让我照顾你,好吗?”
叶蓁蓁的这句话,竟直接让杜衡怔住了。
趁这功夫,叶蓁蓁已经利落地帮他解开了裤绳,全程神色坦然,动作自然。
杜衡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完事后,叶蓁蓁面不改色地帮他整理好裤子,又去清洗夜壶。
每一个动作都在自然不过,仿佛这是老夫老妻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事。
杜衡一直低着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叶蓁蓁清洗完夜壶回到屋里,看见杜衡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
也没多说什么,她径直走到炕边,利落地铺开一床厚实的新棉被。
被子又厚又软,她仔细地抚平被面上的褶皱,然后转身对杜衡说:
“床铺好了,你睡里面吧。”
杜衡闻言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睡在里面,意味着他半夜若有任何需要,都必须经过睡在外侧的她,这让他心里有些别扭。
叶蓁蓁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温和而坚定:“你睡里面稳妥些,我睡外边,晚上你要喝水啥的也方便。”
她走到他跟前,没有直接伸手扶他,而是用眼神示意他上炕。
杜衡沉默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无奈,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
他走向炕边,慢慢挪到炕里面,背对着外侧坐下,然后一声不吭地躺了下去。
叶蓁蓁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吹熄了桌上的煤油灯,屋里一下子黑了。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摸索着在外侧躺下,刻意和他保持了点距离。
“杜衡,”她柔声喊道,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
“我睡觉轻,你夜里若是想喝水,或者有任何事,随时叫我,别自己硬撑。”
旁边的人没有回应,但她能感觉到,那一直紧绷的脊背,慢慢松了下来。
叶蓁蓁知道,这个骄傲倔强的男人,正在一点点接受她的存在。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觉得他们的生活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黑暗中,杜衡忽然低声开口:“这些事......难为你了。”
“说什么难为,”叶蓁蓁在黑暗中笑了笑,“你的手是为了保护国家和人民才受伤的,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轻声道:“杜衡,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以后,我就是你的手。”
这句话轻轻落下,却在杜衡的心里激起了一阵波澜。
他的后背僵了一下,然后更深地陷进棉被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