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地下室的空气又冷又潮，我整整被关了三天。
我的胃一阵阵抽痛，脑袋晕得厉害。
我不知道时间，只能靠天窗里渗进来的那一点光去猜白天黑夜。
第三天的夜晚，我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病房里。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我的手被挂上点滴，喉咙干得像灼烧。
隔着半掩的病房门，两个护士低声交谈。
“你听说了吗？季总对薛老师可真好。”
“可不是嘛，昨晚还送了整整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满走廊都是香气。”
“我听医生说，那位薛老师流产后情绪崩溃，是季总天天守在旁边哄着，连夜煮粥喂她喝的。”
“哎，男人要是肯这样对我，我死都值了。”
我怔怔地听着，点滴液滴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落。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当年季砚行追求我时，也是这样。
那时候，我还在画室靠稿费糊口，生日那天他出现在门口，抱着满怀的红玫瑰，笑得温柔又笃定。
他说：“愿愿，我这一生只想把所有的浪漫都给你。”
我曾信他的温柔、他的誓言、他的深情。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的浪漫是复制粘贴。
他可以轻易把同样的花、同样的情话、同样的温柔，给另一个女人。
而我得到的，只剩冰冷的输液管与麻木的痛觉。
我笑了。
笑到眼泪顺着枕边流下。
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久后，季砚行来了。
他神情疲惫，衬衫皱巴巴的，眉心拧着，像在压怒。
“你终于醒了。”季砚行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开始质问，“你知不知道现在外界闹成什么样？”
我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记者会那件事，舆论还在发酵。”他冷冷道，“因为你那些胡言乱语，筱菲现在被粉丝逼着证明自己才是原创，她压力很大，还失去了孩子身体虚弱，你去给她道个歉，然后澄清一下......。”
我嗓子沙哑打断了季砚行的话，“那孩子是你的吧？”
季砚行怔了一瞬，神情一僵，却没有否认。
他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刺耳。
我闭上眼，像是忽然被抽空了力气。
季砚行深吸口气，终于低声说：“那是个意外。”
意外？
我嘲讽：“所以你现在让我去给小三道歉？”
“愿愿，你也别太倔，”
他皱着眉头，语气似乎在耐着性子，“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舆论。筱菲身体不好，她已经够可怜了，你就去录个视频，澄清一下，说那天是你情绪失控......就行。”
我冷声道：“如果我不录呢？”
季砚行神色一变，眼底的耐心彻底被磨尽。
他声音压低，透着威胁的寒气：“那我就断了笑笑的供氧，愿愿，你知道的，一个植物人女儿，对我们季家来说已经没有了价值。”
“如今我还养着她，纯粹是处于我爱你，否则让我父母知道——”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心口一阵剧痛。
季砚行掏出手机，放在我面前，屏幕上是医院的实时监控画面，女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护士轻轻整理着管线。
“乔愿，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季砚行道。
我盯着那画面，手一点点攥紧。
心脏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
我懊悔让笑笑出生在季家，后悔为她选择了这样一个不爱她的父亲。
我只想带着我她，彻彻底底地离开眼前这个男人。
两秒后，我抬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害怕。
“好，我录。”
他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我垂下头，慢慢补了一句：“但我要一套房，这样笑笑以后得有地方住。”
季砚行皱眉，又立刻松开：“行。”
我让律师把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上去，那份文件外表是“购房合同”，其实是离婚协议书的伪装版。
他匆匆签了名字，连内容都没仔细看。
“等录完视频，我就安排人去办。”他说。
看着那份签好了的合同，我缓缓点头。
在季砚行目视下，我拿过他的手机打开，我对着镜头麻木微笑：
“发布会那天的事，是我的冲动。薛老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误会了她，也希望大家能原谅我的失态，我说的话，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录完，我按下停止。
随后我没再看季砚行，直接把手机递给助理。
然后转身，推门离开。
身后，季砚行喊了我一声：“愿愿！”
我没回头。
他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腕。
“你这是在闹哪出？”
我回头，目光平静：“季砚行，你放手。”
他怔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忽然发现，我不再是那个他能哄几句就心软的女人。
我甩开他的手。
门“砰”地被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
我去找律师递交文件，然后直奔笑笑的病房。
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
我轻轻推开门——
整个人的血瞬间冷了。
笑笑的病床旁，一个少年正压在她身上。
